不待劉璋回話,龐羲插了一句嘴:“豐收是自然的,且不說今年年景好,其次明公征討南中,所獲耕牛、耕馬不計其數,如今已經盡數發下到蜀郡百姓手中,有了牛馬作為助力,今年開墾的土地都能翻上一番,這播種的土地多了,糧食自然是豐收的。”
“借諸君的吉言了。”劉璋望著都江堰兩岸見不到盡頭的良田,像是看到了夏收時風吹麥浪的情形,以及憑借著這天府之國的資本,大軍舉旗北上征討米賊張魯的雄渾之勢。
劉璋背手而立,默不作聲的觀賞了起了山川美景,同時在心里他默默的摒棄掉了一條政策:‘看來用不上屯田了。’
對于曹老板用來積蓄糧草,四處征戰不用擔心缺糧的大殺器-屯田制度,劉璋一直心有猶疑,沒有什么強力的念頭去推行屯田這項制度。
一來他所掌握的地盤是后世的蜀漢,蜀漢未曾推行過屯田,只是在漢中設置過督農的職位,用來征調軍糧,另外就是諸葛武侯在渭水之濱推行過軍屯,為了和司馬懿那個老王八做長遠的對抗。
考究后世蜀漢的政策,劉璋自覺沒有多大的必要推行屯田,只依托現下征收稅賦的制度,他想來是夠用了。
二來屯田也不是好制度,說好聽點叫屯田,說難聽點就是國家農奴制。農奴制的基本特征是什么?是農奴被束縛在土地上,接受農奴主的強制剝削,而曹魏的屯田客,一則被束縛在土地上,二則受到了強力的剝削,農奴和屯田客相比,幾無差異。
另外比起東漢豪民苛待和剝削庶民:‘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稅一,實什稅五也。’豪民從庶民手里拿走了一半的收獲。屯田客更是慘上一些:‘持官牛者,官得六分,士得四分,自持私牛者,與官中分。’沒牛子的屯田客,要被曹老板拿走六成的收獲。
不過曹魏時代屯田客雖然面黃肌瘦,衣服襤褸,但問題不大,還能喘口氣,活的下去。等到司馬家上臺,整了一波用官牛的八二開,屯田客才真正活不下去了:‘今一朝減持官牛者,官得八分,士得二分;持私牛及無牛者,官得七分,士得三分。’
‘時代在退步。’劉璋一念至此,頓覺有些無語,歷史上中州屯田客的待遇,那是一步一步的在下滑,分成從曹魏時期的六四開變成了司馬家的八二開,敲骨吸髓都不足以貶損這種制度。
劉璋在駐足觀賞風景,追隨他的一行人自是不敢上前打擾,只紛紛擁簇在后方,低聲閑聊了起來。
“高君是陳留人。”主簿黃權打量著面前的青年,準確來說,他面前的高柔,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甚是年少,不過高柔雖然年少,但得了劉璋的青睞,一步踏上了劉璋開府后的法曹之職。
法曹高柔在面對黃權這位權重的主簿時,面色上沒有任何的拘謹,他拱手回應了黃權的問題:“敢教黃主簿知曉,小子正是中州陳留人,出身陳留圉縣,為了給家父治喪,故而來到蜀地。”
黃權點了點頭,關于高柔為了給亡父高靖治喪,故而來到蜀地一事,他是知曉的,對于高柔這樣的孝子,一向是世人所敬佩的對象。
不過對于高柔留在蜀地擔任法曹一事,黃權心有疑問:“聽聞高君族兄乃是袁盟主帳下的高(干)元才,高元才其人材志弘邈,文武秀出,好招致四方游士……高君既是高元才的兄弟骨肉,外加高元才所侍奉的袁盟主坐鎮冀州,橫行河朔,前程不可限量,為何高君不歸去河北,反而留在蜀地任事。”
黃權快人快語,向高柔詢問著心中的疑惑,陳留高氏數世節孝清名累積,在士林中享有聲望,更是與汝南袁氏聯姻,如他所言高柔的堂兄高干,就是袁紹的外甥,由著關系的遠近,他想著高柔怎么也不應該待在蜀地,而是應該返回河北,在高干的手下謀求高就才對。
“君知其一,不知其二,柔雖是高元才之弟,但論及關系遠近,亦不是甚為親近,不過是有些血緣而已。”面對黃權的直白,高柔沒有去隱匿個中情形,他面帶微笑的解釋道:“今者天下大亂,四方之士,各擇賢主而事……以柔的年紀和與高元才的關系,出仕在袁盟主帳下的話,至多不過是縣丞、縣尉一般無二的位置,哪能如今時今日一般,得明公的青睞,在明公幕府里擔任法曹一職,一朝飛騰,攀龍附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