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劉備決意親自引兵守御盱眙、淮陰一事,陳登隱隱約約之間覺得有些不安,如今州內重將,曹豹、許耽等人,皆是未曾表露出對劉備的忠貞和依附的態度,而劉備輕離下邳,恐是有些不妥。
況且那位反覆難養、有如饑虎的溫侯,為劉備所收留,眼下正屯駐在下邳之西,身處徐州的腹地,念及呂布,陳登不免心中憂思翻騰,眉宇間露出凝重之色。
這里陳登也大抵猜出了劉備的想法,劉備初臨徐州,除卻前面引兵救援徐州的恩情,倒是沒立起什么威信,而袁術來攻,若是劉備能擊退袁術,一則借著軍功威望大漲,二則于恩信二字,可大張于徐州士庶心中,可以說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同時身為一方牧守,在這天下大亂、宇內沸騰的時候,兵權須得牢牢抓在劉備自己的手里,才能讓劉備放心的下來,是故陳登思來,劉備自是不會將擊退袁術的功勞讓于他人,也不會被他人親昵兵權。
‘只是如今方有內憂,主君如何能輕動。’陳登掃了一眼陶謙時期的故將,曹豹、許耽等人的面色,但見曹豹、許耽等人如泥塑木雕一般,于議會上不發一詞,只靜默的聽著,意甚怏怏。
陳登在心底默然嘆了一口氣,他知曉曹豹、許耽等人怏怏不快的緣故,這些人既非劉備故舊,又非擁立劉備為徐州牧的功臣,不過是裹挾其中,不得已成為了劉備的下屬,同劉備未有君臣之固,互相之間也沒有什么恩情,這也就造成了曹豹、許耽等人邊緣化的困境。
可是曹豹、許耽等人非是等閑,他們不是什么文士,而是統兵的大將,是如今的世道上極為張揚的人物,且他們麾下的部曲只知曉他們,并不認可其他人,這樣的人物被邊緣化,這就有點不妙了。
……
兗州。
一場會議之后,曹操面色悵然。
今日的會議,討論的是,是否派遣兵士去迎接東歸雒陽的天子劉協,將天子劉協遷徙到兗豫之地,就近安置在曹操的掌控之下,借著掌控天子,擁有朝廷大義,可征伐自出。
當然,會議上的話,不會這么明晃晃的說什么挾天子而令諸侯,挾天子這種事情,是董卓,是李傕、郭汜這些涼州犬輩才會做的事情,而今天出席會議的,乃是兗豫之地的名士,大家都是體面人,自然不會說出這種話。
就比如謀士毛玠說的是:‘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可成也。’
言及霸王之業,毛玠算是說的比較明顯的,遠不如司馬荀彧的話體面,荀彧道:‘誠因此時奉主上以從人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義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雖有逆節,其何能為?’
說到奉迎天子一事,荀彧稱之為大順、大略、大德的事情,是曹操這位首唱義兵的漢室忠臣理所應當做的事情,同時荀彧不無擔憂的說道:‘若不時定,使豪桀生心,后雖為慮,亦無及矣。’
也即是曹操若不去奉迎天子的大駕,荀彧擔心天子恐是為其他的豪杰所奉迎過去,到時候曹操就算是想去奉迎天子,只能是追悔莫及了。
曹操念及荀彧的話,他露出了深思的模樣,對于荀彧這位拋棄袁紹、投奔于他的潁川名士,他是極為的看重,畢竟荀彧的才具稱得上是王佐之才、世間無雙的存在。
可是隱隱約約間,曹操感覺荀彧同他有些貌合而神離,二人是走在救濟黎庶、輔佐王室的同一條路上,但荀彧的最終目標,似是和他的不太一樣,反倒和他年輕的時候相仿,那時候他心心念念的成為大漢征西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