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將軍一時間不免困頓,膽志略喪,竟是信奉起了一首童謠,以‘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惟有此中可避世’,謂童謠所言之地為易縣,于是公孫將軍在易縣修筑高樓自守,以侯天下有變之時。”
孫乾侃侃道來,將眼下白馬將軍公孫瓚的情形一以言明,同時他的神色甚是感慨,畢竟當年雄姿英發、橫行河朔的白馬將軍公孫瓚,一番挫折打擊下,竟是成了守戶之犬,沒有了往年白馬將軍的英姿,這叫人如何不感慨生嘆。
劉備難得的神色低落了些,波瀾不驚的面色上露出了些情緒,他輕嘆了一聲:“外無援軍,內中不寧,公孫師兄于易縣筑樓自守,恐是作法自斃。”
“河北之地,將早晚為袁本初所得也。”
劉備發出了一聲感喟,他似乎看到了公孫瓚的結局,那位以前倜儻言笑、雄姿英發的公孫師兄,會在自己筑造的高樓之內引火自焚,妻子沒有遺類,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至于河北之地的歸屬,劉備以當今的局勢也進行了推斷,當是沒有什么意外,只會是被那位四世三公的袁本初所得。
“袁本初若得幽燕,到時虎踞冀幽青并四州,天下恐是莫有敵者,所幸袁本初不類袁術,袁術有不臣之心,而袁本初所行看上去心向漢室,非是逆臣也。”孫乾順著劉備的話往下開展了一句。
只是孫乾的話,落得張飛的耳中,張飛卻是嘟囔了一句:“依我看,袁本初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然今歲天子復歸雒陽,怎生不見袁本初引兵護駕,而是被兗州的曹操搶了個先。”
“以往曹操屯兵河南,擔任東郡太守,是袁本初所置也,且呂布襲取兗州,非袁本初伸出援手,曹操幾至危殆,二家可視作一家,曹操引兵護駕,就等于袁本初引兵護駕。”孫乾為袁紹辯解了一句,在他眼里,曹操就是袁紹的心腹小弟,袁氏曹氏兩家是分不開的。
張飛聞言哂笑了一聲,他反駁孫乾道:“我聽說曹操自任大將軍,而假天子之詔,以袁本初為太尉、封鄴侯,這天下豈有下位居于上位,上位反倒居于下位的,依我看,曹操心中當是不服袁本初也。”
“嘶。”孫乾用訝異的眼光打量了一眼長相粗獷的張飛,他沒有想到張飛竟是還有這般細膩的心思,說起來,這件事,他倒是沒去深思一二。
現在想來,這的確是不合常理,按理曹操為袁紹所扶持,大將軍的位置,當是袁紹無疑,而如今曹操自居大將軍一職,以袁紹為太尉,封鄴侯,太尉位居大將軍之下,曹操的心思卻是可以明見一二。
“張將軍說的是,乾倒是疏忽了,此事確乎有些不太尋常,看來曹操對袁本初非是恭敬事之,而是心中有他念也。”孫乾作為大儒鄭玄的子弟,性情忠肯實在的他,向著張飛致敬了一句。
劉備聽得張飛的這番言論,他不自主的點了點頭,他對張飛還是有些了解的,張飛非是一員莽將,而是心中多有些玲瓏細思的智將,不可等閑視之。
“曹操將天子遷徙到了許縣,又任親戚賓客把控禁衛,且自任大將軍一職,心思亦是難測……天子之安危,卻是難以自主。”對許縣之事多有耳聞的劉備擔心起了遠在許縣的天子,曹操此人,心思詭譎難測,天子劉協的安危,自是不得自己,而是把控于曹操之手。
“倒也不必太過擔心。”孫乾寬慰了一句劉備:“眼下四海紛爭不斷,曹氏非為至強,將有憂于四方也,一時間曹氏自是不敢輕易對天子操弄一二。”
這一點,劉備較為認同,他的面色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關中有劉季玉,荊州有劉景升,宗室外藩林立,料來曹操雖是把控朝局,但也不敢肆意妄為太甚。”
在劉璋和劉表兩位割據一方的宗室中,劉備撥出了劉璋,對著劉璋感喟道:“向來聽聞劉季玉為人懦弱,不能視事,而后劉焉一朝亡故,劉季玉坐領大州,南征北討,賊寇除盡,而今又引兵討賊,誅殺李傕、郭汜二賊,真可謂英杰也,有劉季玉在,宇內權奸,自當收斂一二。”
談及劉璋這位同宗,劉備心中多少有些敬佩,也多少有些不甘之,他敬佩的是劉璋為國討賊,除去了李傕、郭汜這兩個大奸大惡,使得關中得安、父老慶生。
而不甘的是,劉備對劉璋能做出此等的舉動,確乎是因為劉璋有他父親劉焉留下的益州,一個人口百萬、士民富庶的大州,是以劉璋得此做出這般的功業。
一念至此,劉備謂然一嘆:“設使備有基業,宇內賊寇奸佞,不足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