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孟達眉間泛起郁色,他否認道:“雖是高壘深溝是我軍的必勝之策,然韓遂軍為烏合之眾,當是不及我軍上下一心,將校驍勇……我意就算我軍出營同韓遂交兵,也是勝券在握,倒是用不著于此坐守,空度光陰。”
“明公仁德。”法正沒由來的道了一句,讓孟達臉上升起了一抹疑慮,而法正很快解釋了起來。
“子敬,你說的情況,明公自是也知曉的,韓遂勢弱,我軍勢強,以強凌弱,勝之必矣,然若是兩軍廝殺,必定死傷不小,而明公為人仁德,卻是不在意畏懼韓遂的名聲,只求盡量的減小傷亡,不戰而屈人之兵,全軍而取之。”
“明公仁德。”孟達聞言,他感嘆了一聲。
這邊法正和孟達深夜私語,那邊襄武城的城頭上,韓遂舉目眺望蜀軍大營,但見舉火如星,蜀軍的營壘有如一只臥虎,雖是側臥的姿態,可其兇悍猛烈之意,卻是勝于下山的猛虎。
“將軍,都安排妥當了,一眾小種羌胡的渠帥,都安置在了縣寺中,同他們的部眾隔離開來。”成公英拱手回復道。
“好。”韓遂簡短的應了一聲,今日之戰,他殺人立威,誅殺了不聽號令的小種羌胡渠帥良應虎,并設督戰隊,督促良應虎的部眾攻打蜀軍營寨,到日暮戰事結束,良應虎所部傷亡甚重。
如此一來,韓遂在威懾住小種羌胡渠帥的同時,一眾小種羌胡渠帥似是生了去心,私底下聚眾商議要離開襄武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不愿留在襄武城當炮灰。
而這個內情,被韓遂安插在一眾小種羌胡渠帥中的間細得知,并通稟給了韓遂。于是韓遂設計,夜間邀請一眾小種渠帥飲宴,于宴會上捕捉了一眾小種羌胡渠帥,交予了成公英去安置,他則來到了襄武城的城墻上,遠眺夜色下的蜀軍大營,思索如何破局。
良久,韓遂先是忽的一嘆,而后他朝成公英問詢道:“先生,蜀軍堅守不出,我軍攻又不克,如之奈何。”言語間韓遂似是生出了退意,不得拿下蜀軍營寨,他早晚被劉季玉耗死于此地。
“此一與一也,非將軍勝,便是劉季玉勝,二者不可共存。”成公英言辭鏗鏘有力,他激勵著韓遂道:“將軍,今此唯有釘死在襄武城,同蜀軍決一死戰,如此方得一線生機。”
韓遂默然的點了點頭,他的一張臉半邊為燈火所照亮,半邊則是沒于黑暗之中,神色間沒有任何的波動,看不出這位涼州豪杰眼下心中在想些什么。
數刻的沉默后,韓遂側過頭,臉上帶著些許無奈的神情,他平淡的問詢起了成公英:“先生,若是我后面敗于劉季玉之手,不得已遠竄河西,乃至于西域,不知先生是否愿意與我同往。”
而給到韓遂的是數息的風聲,城頭的火把燃起的烈焰在風聲中搖曳,燈火霎時間晦明不定了起來,成公英的臉上光與暗不斷交錯,他卻是沒有立即應答。
待到風聲止息,燈火不再搖曳,成公英平靜如水的開口道:“將軍,英得將軍拔擢,充為謀士,聽之信之,一無所違,恩深似海,無以為報也。”
“莫說是河西、西域,就算是極西之地的貴霜、大秦,若是將軍前往,我亦當生死相隨,永不相背,至于將軍百年之后,我當追隨將軍于地下,與將軍共行于黃泉路上。”
成公英的話語平淡,可內中的情感真摯無比,仿佛一團熾熱的焰火般。
韓遂直直的舒了一口氣,他神色間有些觸動:“某這等人,為漢家之賊,涼州之寇,不當得先生如此……有先生這等忠義之士居于帳下,是某前世修來的福氣。”
一言至此,韓遂誠懇的叮囑道:“異日若是某敗亡,先生切不可死生相隨,望先生能保全自身……如今天下方亂,正是智謀之士出頭之時,以先生的才智,定可有所成就,留名于后世。”
……
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