軹縣。
張郃立身于城頭之上,神色間很是不虞,一張臉近乎黑了下來,好似砂鍋的鍋底。
“狂妄。”
從牙縫里蹦出兩個字,這是張郃對城外涼州游騎斥候的評價。
但見城外百步所在,百余名涼州騎卒三五成群,分散而行,繞著城池游走,肆無忌憚的對著城池守御工事指指點點,分毫不將守城的張郃放在眼里。
有甚者,更是虛晃一招,踏入城池百步之內,也即是城頭弓弩的攻擊范圍,而后仿佛老貓逗鼠一般,又從城池百步之內晃出,不給張郃施展殺招的機會。
看著涼州游騎于城外嬉笑怒罵,肆意妄為,城頭的河北士卒心下憋屈的緊,不少人怒發沖冠,欲要出城一戰,可惜作為主將的張郃不允,他們下面的人也只好忍著。
對于底下士卒的憤然,以及因為縮頭烏龜戰術導致的士氣低下,張郃是看在眼里,他心下不免長嘆。
現下不是出戰的好時候啊!
自今年以來,先是麴義、郭援陣亡,尤其是麴義這等聲名顯赫的大將陣亡,讓不少河北士卒對秦軍產生畏懼。
如今秦軍又不數日就攻取下了軹關這一險隘,導致河北行伍的軍心士氣,可謂是一泄千丈。
這種情況下,雖是底下士卒有些血勇之徒,不忿涼州騎卒的羞辱請命出戰,可堪用者少,膽怯者眾,張郃不愿意去冒這個風險出城一戰。
其次。
進犯河內的馬超麾下,多有涼州鐵騎,騎著高頭大馬,往來奔馳,有若狂風。
而張郃的麾下,精銳的大戟士為重甲步卒,他手頭上的騎卒又是恨少,出城交戰,很容易就被涼州鐵騎牽著鼻子走,到時候欲戰不得,欲退不能,就有危殆的風險在。
如果顏良、文丑在……張郃想念起了顏良、文丑,二人麾下有著幽燕鐵騎,可以出戰一番,同涼州鐵騎來上一場硬碰硬,真男人對真男人的戰斗。
‘可恨。’
張郃心中長吁短嘆,當下這一仗,底下的士卒覺的憋屈,他也是憋屈的緊,實在是憋屈過頭了。
然而張郃又不得不小心行事,不能去做快意恩仇、出城搏命的事情。
不然在軹關丟了后,軹縣再一丟,沒了軹縣這一處堵著軹關陘口的城池,秦軍東出,進犯河內,就是一片坦途了。
且秦軍在翻越過軹關險道,士卒疲乏的時候,可以利用軹縣作為歇腳點,放放心心的在軹縣休整一二,待到元氣充足,然后再四處略地河內。
城池作為一座堡壘,天然就是用來給士卒聚集、歇腳、休整,不用如野外立寨一樣擔驚受怕,憂心敵軍夜襲或者強攻。
軹縣不能丟,這是張郃給自己劃的底線。
在軹關因為他識人不明的情況下丟了,他據守住軹縣,還有亡羊補牢、將功補過的機會,但是如果軹縣丟了,他的前程、將來恐是一片晦暗,不見天日了。
輕則罰金贖刑,重則入獄待罪,若是上面的怒氣翻騰,他就只能用項上人頭去抵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