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河邊黑夜中,盧象升,王斗等人看到一處燒著一堆火,幾個人圍著火堆蹦蹦跳跳,其中一人還不時拋撒紙錢,口中念念有詞:“歸來吧,歸來吧……”
盧象升親將陳安大步過去,很快他回來稟報道:“督臣,是家丁營的陳瑛、余貓兒等人為保安州死去的李有德兄弟作法超度,白日時曾有報經督臣許可。”
盧象升點了點頭,眾人靜靜地看著督標營的陳瑛,余貓兒等人蹦蹦跳跳,不可笑,卻是肅穆無比,王斗的眼圈忽然有些濕潤。
不知過了多久,陳瑛等人散去,盧象升披著大氅,只是望著河對面的清營燈海一動不動,良久,他忽然問道:“國勤,本督召你入衛,你后不后悔?”
他雖為王斗親自取了表字,卻很少這樣親熱稱呼他,似乎在人前待他更為嚴厲。突然聽盧象升這種親熱的口氣,王斗怔了一怔,隨后微笑道:“有什么后悔的,跟隨督臣殺賊,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盧象升輕嘆道:“你本可不來的,你在京師東郊,通州之地早有了軍功,前景光明。跟隨在陳督麾下,也不會如眼前這樣陷于重圍,前途莫測!”
王斗朗笑道:“督臣對末將有知遇之恩,援引之情,末將雖個武人,也知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道理。陷于重圍便陷于重圍吧,正好殺賊殺個痛快!”
盧象升喃喃說了句什么,嘆道:“你雖是武人,卻比大多文人更懂忠義的道理。吾輩飽讀圣賢書,不如你的多了。”
隨后他又說道:“待此戰奴賊退后,本督便要再向皇上上疏。懇請回家丁憂。家嚴去世,為人子女不能伴在身旁守孝,實為大不孝。”
王斗安慰道:“自古忠孝難兩全,督臣不用太自責了。”
盧象升默默點頭。隨后裹緊身上的大氅:“北地還是太冷了,真懷念江南的景致。”
他轉頭對王斗笑了笑:“日后本督回到常州,若國勤你到宜興來,本督定當倒屣相迎。”
王斗笑道:“如此說定了,有機會末將一定上門蹭飯。”
周邊各人都是笑起來。盧象升也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
……
當晚,王斗睡到三更時,忽然聽到周邊傳來隱隱的篳篥聲,那是清營中傳來的,就如四面楚歌一樣,或許是清兵用來瓦解宣大軍的斗志。篳篥聲幽然神秘,若隱若現地回蕩在夜空之中。
王斗聽了一會,干脆坐了起來,他心潮澎湃,明日戰事定是艱難無比。自己苦心孤詣,能改變巨鹿的命運嗎?
往事一幕幕出現在眼前,從舜鄉堡火路墩一直掙扎到現在,自己已經不能回頭了,王斗嘆道:“明日,便決一死戰吧!”
他靜靜想著,不知想了多久,王斗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