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濟爾哈朗己經進入土墻親自指揮,在他喝令下,清軍很快回過神來,他們略為調整,第二道土墻前沒有壕溝,他們盾車密匝匝推近十幾、二十步。在乙部火銃兵又一輪射擊時,那些在盾車掩護下的輕甲善射弓手一波波密集箭雨過來。
雙方互射,舜鄉軍火銃威力雖強,但在射速上,卻比不過清軍的弓箭。如此近的距離,清軍利箭勁可貫穿重札,他們箭只又準又狠,陸續有舜鄉軍銃手被他們勁箭破開盔甲,射翻在地。
有些舜鄉軍火銃手臉上沒有面具,面門中箭,這么近的距離,便是有鐵制面具的軍士,同樣沒有遮護作用。他們面具被射開后,或許還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韃子弓箭兇猛,剛剛松了口氣的正兵營與督標營火器手,在楊國柱喝令下,又鼓起余勇,紛紛涌上前去。
雙方打紅了眼,左翼防線完全被濃密的煙霧籠罩,喊殺聲震天,間中夾著亂飛的箭矢,舜鄉軍火銃巨大的轟鳴,三眼銃驚天動地的響聲,魯密銃與自生火銃的聲音,還有火箭鳴響之聲……
“老楊啊,看來今日我們真要壯烈了。”
看著部內軍士傷亡不斷,醫士們己經搶救不過來。通道土墻處的清軍攻勢一波比一波猛烈,從土墻外看出去,外面又是黑壓壓的人海,清軍兵馬似乎無邊無際。
韓仲臉皮跳動幾下,對身旁的楊通感慨道。
韓仲平日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今日卻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事態的危急。
楊通站在韓仲身旁,昨日之戰后,他總內的兩隊長槍兵己經廢了,火銃兵也損失不少。他一個把總三百多人,兵額缺失眾多,卻無處補充。
聽了韓仲的話,楊通輕松地道:“死便死吧,我楊通平日不怎么樣,死的時候能象個男人,也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
他說話時表情很平淡,語氣同樣平靜。
聽了他的話,韓仲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發覺,往常總是在人前點頭哈腰的楊通,此時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勢。
韓仲忽然覺得自己不了解楊通。說起來,雖與楊通同為一個火路墩出身的老人,韓仲平日卻不怎么看得起楊通。特別喜歡拿他被王斗打落的兩顆門牙說笑,此時韓仲發現,自己錯了。
他感慨地拍了拍楊通的肩膀,道:“兄弟。我們爛命一條,能隨將軍混到眼下這個身份,就算死,也值了!”
他回頭望了王斗的中軍部一眼,豪邁地裂嘴大笑:“只要將軍不死。我們在保安州的婆娘與小崽就有人照料,死后我們還可進褒忠祠,年年有人香火供奉……值了,值了!”
他放聲大笑,對楊通伸出自己手:“好兄弟!”
“好兄弟!”
楊通的手同樣撘上。
二人相視大笑,聲音遠遠傳揚開去。
……
高尋張弓撘箭,“咻!”的一聲,一只勁箭射出,正紅旗巴牙喇牛錄章京譚拜不可相信地捂住自己咽喉,慢慢跪倒在地。他身上有精良的水銀鐵甲。脖子上還有護具,不過都沒有擋住前方射來的一只利箭。
譚拜慢慢跪下,日后清國的兵部尚書,吏部尚書,屢破明軍趙光抃、范志完,吳三桂,白廣恩諸軍,又殲滅張獻忠部的譚拜就這樣默默死去。臨死時,他看到前方那個俊朗無比的明國將官,正不斷射出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