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
這日沒有陽光,狂風大作。冒著刺骨的寒風,一大早,宣大軍士又出來打掃戰場,雖然地上散落的清軍尸體眾多,各人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意。軍中兄弟傷亡慘重不說,特別盧督臣戰死,宣大軍何去何從,連上官們都是茫然惶恐,更不要說那些普通的士兵了。
各人只是盲目的收整尸體,收繳地上的兵器旗號,遠處的清軍營地也沒有動靜,連散落在外的哨騎都非常少。
各營負責自己的陣地收拾,在舜鄉軍陣地,許月娥的殺奴軍也是一樣協助收拾,這些馬賊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慣了。這些時日,也頗與清軍干了幾仗,不過看到舜鄉軍戰場的情形,才發覺以往自己的陣仗,真是小巫見大巫。
濃厚的血腥味還沒有消去,看著遍地干硬的清軍尸體,還有到處零碎的手腳殘肢,幾道土墻壕溝前似被鮮血浸透了,他們不住發出驚嘆:“真爺們……”
“這幫官兵真是漢子。”
“你們沒聽說嗎?這些官兵的首領將官,就是被大明皇帝譽為勇冠三軍的游擊將軍王斗,論起殺韃子的本事,可不是胡吹的。”
“我王老五自認悍勇,比起這些軍爺,就象個孫子。”
“先前還不明白大當家的為什么要來援助狗官兵,現在明白了,這趟,該來啊。”
“是啊,來得值……”
在馬賊們的竊竊私語,還有敬畏的目光中,舜鄉軍們仍是沉默地收拾。他們將散落地上的兵器旗號收好,將清軍尸體堆成一堆,剝下他們盔甲后,又將他們首級砍下。
一群一群的人圍著尸堆砍腦袋,龍二坐在一具光溜溜的無頭清軍尸身上,正揮舞著手中的利斧砍頭,猛然察覺身旁站著一個人。他回過一看。卻是督標營的家丁余貓兒,他束著手,呆呆地看著龍二的動作。
“是余兄弟。”
龍二平日不怎么說話,不過對上熟人。還是很熱情的。雖然二人不同軍營,籍貫也不同,一個山西人,一個遼東人。不過昨日龍二與余貓兒擁抱后,就拿他當自己人。
“兄弟怎么干站著?坐。”
環顧四周。沒有凳子,龍二拖了一具無頭的清軍尸體過來:“將就下吧。”
余貓兒坐了下來,龍二又取出自己珍貴的煙斗,點著了火:“來一口?”
“怎么好意思抽你的?還是用我的吧。”
余貓兒掏出自己的長長煙桿,推讓一陣后,二人彼此交換,各坐在一具尸體,一邊砍腦袋,一邊叼著煙斗嘮叨。
龍二:“余兄弟,督臣他老人家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余貓兒停了下來,沉悶良久,茫然道:“鱉犢子……真不知道,督標營的兄弟現在各有各的打算,陳兄弟又死了,俺也不知道跟誰去……”
龍二熱情地道:“來舜鄉軍吧,以你的身手,我龍二向溫百總保舉,準是一個夜不收。”
余貓兒道:“……也好,等督臣身后事辦了。我就到保安州去尋你。”
“就這樣說定了。”
王斗在寒風中靜靜站著,一動不動,在他身后,各將官同樣肅立不動。在王斗身后不遠。許月娥一樣默默站著,寒風拂起她的發絲,鼓起了她的披風大氅,發出嘩嘩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