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軍的中軍大陣中,李自成臉色鐵青,設想雖好,卻根本達不到目的。自己要求義軍攻勢,波波不止,馬軍、驍騎押陣,不過只是先前幾波,饑兵被明軍精騎打得大敗后,就處處大亂了。
舜鄉軍火炮鳥銃厲害,騎兵同樣如此,那些出戰饑兵根本不是對手,消耗目的根本達不到。便是馬軍押陣,大亂之下。饑兵們都往己方馬軍沖擊,顯然在他們認識中,舜鄉軍騎兵更可怕。
遙望己方大陣,人人惶恐。特別那些饑民,早先鼓起的士氣早就沒了,攻打洛陽種種不利,還有糧草被奪等一系列陰影又涌上他們心頭。己無戰心。
看各陣騷動的樣子,再聽對面戰鼓激起。對方軍陣己動,火炮火銃在前,有如山岳,步步壓來,局勢如此,需得立作決斷。
必須出動馬軍了,李自成心想。劉宗敏、高一功、袁宗第等人滿臉憤怒,也在請戰,顯然心中不服。雖然饑兵不堪戰,但己方還有馬軍。驍騎未動,鹿死誰手,還不得而知。
特別劉宗敏聲如暴雷:“闖王,給俺五百老營,三千馬軍,俺就不信,那些官兵有三頭六臂。俺打了這么多年仗,又怕的誰了?”
李雙喜、張鼎也在請戰,他們皆為李自成的義子,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叫囔著要率騎兵出動,與官兵決一死戰。
就在李自成下定決心,就要發布命令時,劉芳亮與李過對視一眼。忽然一齊下馬,跪在地上:“闖王,不能再打了!”
眾人一愣,劉宗敏暴跳如雷:“劉小子,李小子,你們在干什么?什么叫不能打。你要我們不戰而逃嗎?你們是不是魂魄被那王斗小兒打沒了?”
看眾人憤怒的眼神看著自己,劉芳亮抱拳誠懇道:“請劉爺與各家兄弟聽我分說。”
他對李自成道:“闖王,現在我們義軍中,連馬隊帶老營,不過幾千人。不是我長官兵的威風,那些馬隊不會是舜鄉軍騎兵的對手,而那些老營骨干,闖王舍得拿出來拼光嗎?”
眾人一愣,均知劉芳亮說的話不好聽,卻是實情。馬隊不說,原先便多是歸降官軍的騎兵,或是一些馬賊桿子,雖然有馬,其實也是烏合之眾,打原來的河南府官兵可以,與舜鄉軍騎兵對戰,兇多吉少。
至于老營兵,多是老八隊出身,雖然可以與舜鄉軍騎兵對戰,不過這些人個個都是十幾年戰場搏殺留下來的老兵,怎么舍得拿出來拼命?便是用十萬饑兵、步卒換這些老營闖軍各將也不干。
劉芳亮繼續道:“最好的結果,是我們與王斗兵拼個兩敗俱傷,難道真以為可以滅了他們?只是繼續拖在這里,在洛陽僵持下去。我們的大半糧草己經沒了,再拖幾天,怕是到時想走,也走不了了。”
眾人更是神情難看,劉芳亮這話也是實情,只是各人心中仍有不服罷了。
劉芳亮再道:“闖王,各家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這些老兵在手,我們哪里去不得?再說了,王斗畢竟是客兵,不可能久留在河南。等他們走了,河南等地,又是我們的天下。這些步卒、饑民留給官府又怎樣,到時我們回來,他們又是我們的兵馬!”
這話說得極為露骨,不過牛金星與宋獻策皆是不語,李巖張了張口,看到眾人神情,卻是嘆了口氣,心想:“義軍終是脫不了流寇本性。闖王雖有大志,卻為形勢所逼,何日天下方可太平?”
李自成默然不語,其實他打老了仗,戰場嗅覺一向敏銳,知道強打下去,真怕會全軍覆沒,把家底都打光了。
不過自己不甘心啊,想當初在河南府興起時,無往不利,特別牛金星,李巖等人來投,宋獻策更獻圖讖,“十八孩兒,當主神器。”,那時候的自己,是多么意氣風發?
為什么洛陽會出現王斗呢?難道這些日的經歷,都是自己在做夢嗎?
他是決斷之人,瞬間平靜下來,心中己有退意。
他眺望結陣逼來的官兵大陣,緩緩道:“只怕王斗等人不會任我們從容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