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四年九月十七日,清晨。
天氣有些陰冷,北風一陣接一陣,從松山堡到石門山的路上,煙塵中,奔來了一群快馬。
這隊人馬在風塵中急速趕路,蹄聲桀桀,為首幾個大將,正是寧遠總兵吳三桂,山海關總兵馬科,密云總兵唐通。
唐通神色疲倦,早沒了往日那種油頭粉面的形象,馬科更是臉色青灰,只有吳三桂的腰桿挺得筆直,北風吹來,不時拂動他厚絨貉子皮的絲綢斗篷。
乳峰山、女兒河北岸的清軍撤退,引起明軍極大關注,種種跡象,都證明清軍,就將在近期對明軍發動大戰。
王師該如何應對?是否要借這個時機與清軍決戰?加上皇帝圣旨催促,或許就在今日,是戰是峙,洪承疇等人,就要作出決定。
胯下的馬匹噴著白氣,馬科縮著脖子,一路行來,他面無表情,幾乎不發一言,雖然神情萎靡,不過他浮泡的三角眼中,仍然浮動著毒蛇似的,陰冷森寒的精光。
自石門山之戰后,馬科一直心情不好,雖因努力作戰,受到洪承疇等多次表彰,不過山海軍損失嚴重,士氣低落,各將怨言,每每讓馬科心煩意亂。
當日的渡河之戰,馬科與唐通同時過河,大軍堪堪過岸,對面留守的漢軍固山額真劉之源,二十門神威大將軍猛射,山海軍就幾乎被火炮打得潰散,急急退了回來。
唐通的密云軍也在北岸被滿蒙鐵騎圍攻,結陣自保,幸虧吳三桂救援,才險之又險退回。
此后小凌河戰事,以吳三桂寧遠軍為主,馬科與唐通敬陪末座,基本屬于打醬油的角色。然吳三桂也非等閑之輩,他率軍沖殺在前,有什么戰事。也不會忘了馬、唐二人。
以吳三桂在遼東根深蒂固的勢力,二者也不好違抗,二鎮各營軍隊,盡皆輪流出戰。在小凌河兩岸與清軍膠著拼殺,然月余來,戰事始終難以進展,二鎮將士都是身心交瘁,怨聲載道。
眼看決戰在望。大戰一起,兇多吉少,未來如何,馬、唐二人都沒有把握,唯有吳三桂信心滿滿,他眼望云天,對解圍錦州,救出舅舅祖大壽充滿信心。
快馬如風卷殘云奔馳而過,很快到達松山堡的總督行轅。
此時很多官將都己經到達,如援剿總兵左光先。遼東總兵劉肇基,協守總兵孟道等人。樂鼓中,絡繹不絕的,還有文武大員陸續進人轅門,按照品級,在大廳內或坐或站。
薊遼總督洪承疇,并沒有如往常一樣押軸出場,而是早早坐在椅上,凝神細想什么,他的身旁。還有監軍張若麒,王承恩,天使王德化諸人,有一句沒一句交談著。
看馬科。唐通,吳三桂等人到達,又前來拜會,洪承疇臉上露出笑容,對馬科與唐通溫言夸贊幾句,然后看著吳三桂道:“長伯。大戰將致,正是吾輩報國之良機,你英杰之身,大有可為。”
他的語中,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吳三桂鄭重施禮道:“多謝洪督教誨,三桂明白的。”
兵兇戰危,大戰意味著危險,同樣意味著發家良機,特別楊國柱的封伯,讓很多人看到希望,吳三桂同樣如此。
石門山之戰起,他大軍表現出眾,內有遼東豪門底蘊,外有洪承疇等人支持,或許錦州大戰結束,他很有機會更上一層樓。
看洪承疇對吳三桂如此親切期盼,馬科眼中嫉妒的神情一閃而過,再看看廳中,遼東各官各將大部到達,只有王斗一系的官將還遲遲不見身影。
他冷哼一聲,這王斗架子越來越大了,他心下又嫉又恨,自己戎馬一生,連個伯都沒封上,這小子何德何能,都可能封侯了。
當日王德化宣讀圣旨,馬科在旁聽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斗一下子成為太子太保,鎮朔將軍,宣府鎮總兵官,不但爵位上,就連軍職差遣上,都名列眾將之首。
現在松山各處,都在議論王斗可能封侯,還有楊國柱被封為伯爵之事。
每當聽到這些言論,他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心下的不平怨恨,便是傾九江之水都難以洗去,特別王斗現在被拜為援剿大總統,可以名正言順地節制山海軍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