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無盡的自責已經不能挽回大勢。
不去管帳外震天動地的喊殺聲。王彥章端起陪伴著他出生入死的大槍,默默擦拭起來。
踏……踏……踏~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帳外的喊殺聲緩緩變弱,一陣陣輕佻的馬蹄音響起。
隨著門簾一挑,他猛的抬頭,臉上瞬間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面前這個人,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經過一場激烈的血戰。
李昌平頭頂上的束發紫金冠,已經變的松動,額邊兩邊分別各有一縷發絲落下。
可這兩縷發絲,卻與白天時被內力所影響的不一樣。
是真真正正經過鮮血浸染而成,行走間,發梢末端甚至還在不停滴落著鮮血。
再看其身上的甲胄,同樣變成了血甲。
背后的黑色征袍,更是徹底轉化為暗紅色。
剛一進門,沖天殺氣就已經繚繞整個營帳。
整個人唯獨有一點沒變的。就是那雙深邃到,仿佛可以容納世間百態的眼睛。
“果然是你!”
王彥章神色復雜。
一瞬間,不甘、釋然、悔恨等各種各樣情緒涌上心頭。
光是看看跟在李昌平身后,那些歧軍的狂熱眼神就知道。
此戰自己敗的不冤。
身為皇子,能親自帶軍沖殺。
當他讓一眾部下,親眼見證那席征袍是怎樣從黑色一點點變紅之后。
他就是歧軍眼中的天。
從今往后,這件血色征袍就是戰場之上,代表著勝利的明燈……
李昌平并不知道王彥章此時的想法。
甚至不知道黑白無常背著他偷偷搞小動作。
見其呆愣愣看著自己,卻是微微一笑:“算上今晚,將軍已經敗兩次了,考慮的如何?”
被李昌平的話叫醒,王彥章整個人都好似卸了氣的皮球,瞬間頹廢下來。
只低頭嘆了口氣。
但話語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食君之祿,唯死而已!”
說完,便小心翼翼的把大槍平放胸前。
而后是將脖子往起一拔,閉上雙眼。
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哼!愚忠之輩。”
李昌平冷笑道:“本想著你王彥章,有些才學,是個人物。但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朱有貞將這大軍托付你手,算他瞎了眼。”
說話間,是毫不在乎的揮揮手,對身后歧軍說:“把他拉下去,不必殺,也不必關。就沒收他的兵器盔甲,放他離開。殺如此一個廢物,孤怕臟了手。”
聽到前半段,王彥章還面無表情,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但當后半段話說完,他再也忍不住。
“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目光憤恨的瞪著李昌平。
“你說什么?”
在李昌平進門之前,他想過自己的任何一種結局。
或許會收降自己不成,惱羞成怒殺了自己。
也許會苦苦哀求,跟自己大談理想。
再或者,是嚴刑拷打,強制自己屈服。
但唯獨沒想到,他會毫不在意的放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