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是青年模樣。
一個俊美絕倫。
另一個微微有些胡茬,眼角眉梢略帶些奸邪之色。
皆是乳白色開敞錦袍,上面用細線繡著大團大團的花邊。
二人周圍,還有數十上百名通文館門徒,手持火把,靜靜看著眼前即將化作灰飛上千具尸體。
過了好半天,那左邊的人才搖頭一嘆:
“這是第幾批了?”
“第五批,如今糧草已夠三十萬大軍一月用度。稍后我會以天子名義,再征發三千徭役,將糧草堆積至半年用度。”
說話的這人滿臉陰狠,見身邊的俊郎男子沒多說什么,他繼續道:
“還有,何時帶我去見岳父?”
“這倒是不急……”
俊郎男子一笑,回頭仔細打量著他,卻與其擦身而過:
“真沒想到,你石敬瑭會隱藏這么深。殺這么多徭役,搜刮如此多軍需,怕是中原已經赤地千里了吧?你讓大哥,將來給你這爛攤子擦屁股么?”
“這都是天子所做,與我何干?況且……此戰如果輸了,岳父怕是擦屁股的資格都沒有。”
石敬瑭毫不示弱,反手也把自己的爪子拍在了李存禮肩膀上。
“六叔,赤地千里又如何?只要此戰贏了,岳父大人登基坐殿,他說什么,豈不就是什么?一切前提,都要建立在勝利的基礎上才對!”
“可此戰萬一輸了呢?你想過要如何給你之前做的事情買單了么?”
李存禮斜眼睛瞥了石敬瑭一眼,盡是不屑。
“那就不勞煩六叔操心了,我們并非沒有盟友,又是誰說的此戰會敗?”
“你什么意思?”
李存禮突然察覺到話頭有些不對,皺著眉問道:
“如孟知祥之輩,雖有野心,但興元已失,憑區區一片蜀地,他不過冢中枯骨而已。至于吳越之流,更是從上廢物到下。楚國倒有些入眼,但以李昌平的本事,彈指可滅。如果你把他們當盟友,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他們不拖后腿便是好的。”
“哈哈哈哈……”
聽到李存禮的分析,石敬瑭卻是笑了起來,而且越發猖狂,似一點都不擔心。
“六叔,我說的盟友可不是他們,您忘了?北邊還有個強大的漠北!”
“漠北?遼國十萬大軍被三千破滅,連遼王和我那好侄兒的腦袋都成了戰利品,他能幫我們?即便有此心,怕也沒那個膽子吧?”
李存忍依舊不屑。
也懶得再跟石敬瑭扯皮,可就在他作勢欲走之時,身后石敬瑭低沉的話音再次響起:
“遼國不過是契丹一族爾,看來六叔對漠北的形勢還不甚了解啊……”
“你說什么?”
李存禮猛然轉身,臉上只剩下冰冷。
“呵,只區區十萬人而已,對于漠北來說,怎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石敬瑭悠閑在李存禮身邊踱步,臉上盡顯自信:
“自中原起勢之日,漠北便始終為我們心腹大患。先有犬戎,后有匈奴、鮮卑、胡羌、柔然、突厥。而今還有契丹,黨項。若按李淳風的卦象,在此之后還有那頭腰八者的金,以及一兀之主的元!”
“你什么意思?”
森冷冰寒的素心劍奪鞘而出,下一刻便架在了石敬瑭脖子上。
“沒什么意思。只是告訴六叔,一場敗仗而已,漠北還亡不了……”
“想那突厥,東自契丹,西盡吐谷渾、高昌諸國皆臣之,其麾下控弦百萬,戎狄之盛,古未有也。即便是竇建德、王世充、李淵亦需稱臣納貢!”
說到這。
石敬瑭仿佛與有榮焉,臉上閃耀著向往之色。
“可惜……誰能想到,李世民只治國三年,便說出了那句,以我徒兵一千,可敵胡騎數萬。若沒有他,這一兀之主還能提前三百年!”
“石敬瑭!”
李存禮壓著的寶劍猛往里緊了緊,劍刃上,甚至出現一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