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含元殿。
漫長的夜色還未散去最后一絲灰暗,在這緊閉的殿門前,卻已經是零零散散站了許多道身影。
眾人三三兩兩的匯聚在一起,各自談笑風生,像是一點沒有為即將到來的早朝而擔心。
唯獨站在最前方的任桓……
緊縮的眉頭掩蓋并無法掩蓋臉上的疲憊。也不與人交談,只是靜靜站在殿門前一言不發,仿如面壁思過一般。
“任兄?”
聽到背后有人叫自己,任桓轉過身來,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
卻又立馬背過,生怕跟他多說一句話。
來人有些不解,再次拍了拍任桓肩頭:“任兄,昨夜趙某聽說你府上丟了人,可是在為此事心憂?”
“趙兄!”
任桓并沒有直面回答,甚至連身體都沒有轉過來。
低沉語氣中,更仿佛是壓抑著不為人知的痛苦:“你我相交多年,今日或可聽我一言。一會兒早朝,陛下說什么就是什么!否則趙家傾覆,只在一念之間!”
“什么意思?任兄你這是怎么了?”
隨著趙革眉頭也緩緩鎖緊,他越發覺得面前這道背影有些陌生:
“任兄,你工部掌水利運輸,沒你發話,兵馬錢糧寸步難行。”
“再加上我等百官相助,只要拖些時日,待大雪滿天,河道凍結,陛下北伐事宜將不了了之。”
“如此一來,不光我大唐百姓整個冬天都會免遭戰亂。陛下享數月紙醉金迷之福,怎還受得了沙場征戰之苦?”
“那時我等再進言,只用些許錢財就能換取漠北合約。”
“比起那舊日里的連年征殺,難道不是和平更重要么?陛下自幼飽受苦楚,見識短淺無可厚非,你怎么還犯糊涂?”
“朝堂穩定,邊關安寧就在眼前!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任兄哪能半途而廢?”
一連串話語聽的任桓肩頭微微抖動起來,不過又似想到了什么,千言萬語終歸化作了一道無奈嘆息:
“圣上是不會受威脅的,你這么做,只會把自己和趙家帶入無盡深淵。”
“言盡于此,趙兄好自為之!”
說罷,不給趙革再多說的機會,看到殿門大開,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任兄,任兄……”
趙革喊著,也跟進了大殿。
后邊一眾文武,同樣是陸陸續續來到殿中。
多年經驗促使著他們按位次坐好。
再順漢白玉階梯向上望去,李昌平正滿是困頓,以手扶額,拄在龍書案上像是睡著了一般。
兩邊各有幾名幻音坊劍侍護衛左右。
臺階前,一個畫著滑稽面容的伶人規矩站立。卻一言不發,就這么靜靜看著百官。
眾人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言,同樣是眼巴巴看著李昌平。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坐在前列的趙革終于是忍不住,憤而站起:“陛下,臣有本上奏!”
寂靜的大殿里宛如響起一道驚雷。昏昏欲睡的眾人為之一震,
李昌平也終于從盹睡中醒了過來。
目光中卻無半點迷茫疲意,只有無限清明。
大致在所有人身上掃視一圈,最后鎖定在趙革身上:“朕昨日批改公文,一夜未眠,卻是怠慢了諸位愛卿!”
“圣上勤于政事,乃大唐之福。不過也需珍重龍體,免得勞壞了身子。”
“那就多謝趙卿掛念了。鏡心魔,賞!”
話音落下,那滑稽人影卻沒有動作。
直到后背傳來灼痛感,才猛的一捂臉,想起今天自己不是三千院。
連忙從一名劍侍手中接過托盤,親自送到趙革面前。
趙革伸雙手接住,眉眼間卻忍不住閃過絲絲得意。用余光往任桓身上瞥了一眼,卻發現他也在看自己。
只不過那雙眼睛中已遍布死灰,看自己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任兄什么情況?從今天見面就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