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神佛終究也沒有降下奇跡。
第二天,戊戌日(初五),辰時。
隨著宣德門城樓上的鐘樓被人敲響,整個皇城大內縞素。
御極天下一十九年的天子,終于還是駕崩了!
福寧殿中,天子的遺體,已經被人抬出來,放置到殿中西階。
趙煦跪在靈前,哭的無比傷心。
無論是情感上,還是客觀上。
他都必須哭,而且必須哭的傷心!
在他身旁向皇后,陪著他一起落淚。
高太后坐在殿內帷幕中,也是在落淚。
宰臣們,從殿外魚貫而入。
群臣到了御前,都是哭了一聲,然后就匍匐到地上:“臣等請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太子殿下節哀!”
“國家社稷,尚需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及太子殿下扶持!”
“臣等萬死,敢請太子殿下,于先帝靈前即位,以定社稷,以安天下!”
于是,立刻就有內臣,匍匐著上前,然后不管不顧的架起趙煦,將一件早就縫制好的黃袍,套在他身上,然后就將他放到了福寧殿內偏東的一張準備好的御座上。
宰臣們一擁而上,匍匐在地,舉著朝笏三拜九叩:“臣等恭問皇帝陛下圣躬萬福!”
接著,福寧殿外,已經云集在殿外的文武大臣,也都跪下來,三拜九叩:“臣等恭問皇帝陛下圣躬萬福!”
御座上的趙煦,抽泣著,流著眼淚。
眼睛只是看著那被放在了殿上西階上的先帝的遺體。
他知道,這是大宋祖制。
先帝升暇,就不再是君,而是祖宗神靈。
升暇的祖宗神靈,就只剩下了祭祀這么一個作用了。
這就是大宋的時代特色。
自歐陽修、范仲淹,倡導古文運動,發起慶歷興學之后。
大宋的士大夫們,就已經不再相信天人感應,也不再相信君權天授。
士大夫們既然連董仲舒的天人感應都丟到了一邊去了。
又怎么可能指望他們,會愚忠于一個坐在汴京寶座上的皇帝?
開玩笑!
熙寧變法以來,舊黨大臣怎么做的?
爺不伺候您啦!拜拜!
爺去洛陽了!
文彥博、富弼、司馬光等人,都是如此。
這就叫做‘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不止舊黨大臣是這個樣子。
新黨也是一樣!
拗相公王安石是怎么回事?
人家在江寧表示:勿cue,忙種花念經。
這就是為什么,韓琦會被大宋歷代天子推崇的緣故。
也是為何韓琦謚‘忠獻’的緣故。
韓琦在世時,即使反對新法,但也沒有阻擾,更沒有破壞,反而協助新法實施。
就這一點,在皇帝心中,甩其他士大夫十萬八千里。
趙煦想到這里,也是在心中嘆息:“國難思忠臣啊!”
“我的忠臣又在那里?”
他看向殿中。
趙煦明白,如今在朝的宰執大臣們,即將迎來兩宮時代的狂風駭浪。
能夠撐下來的,一個都沒有!
趙煦能夠勉強護住這些人的體面,讓他們出知地方州郡為官,就已經不錯了。
所以,他們短期內,都不可能是趙煦需要的‘忠臣’。
況且,現在的趙煦,也不需要一個真正的先帝元老在他耳邊,天天念叨著什么先帝志向,熙豐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