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個女婿他是很喜歡的。
為人正直、性格溫和,學問淵博。
即使如今官職還不高,但在文壇上,卻已經有了一個‘唐鑒公’的稱號——舉凡唐代史實,他無一不知。
翁婿各自落座,下人們奉來茶水。
呂公著就問道:“純甫深夜來尋老夫,定是有事……”
“可是為了今日兩宮明發三省的詔旨?”
范祖禹點點頭,道:“司馬公憂心,少主過早接觸了殺伐之事,恐怕將來會大興兵戈……”
“司馬公又擔心,兩宮不知其中厲害,故想托文太師代為上表……”
“奈何太師不知為何,避而不見……小婿厚顏,只能來求助泰山了!”
呂公著聽著,深感欣慰的看了一眼范祖禹。
便是呂希哲在他面前,也經常托詞哄騙于他。
但范祖禹卻從不在他面前有一個字虛言,有什么說什么。
單單是這份坦誠,這個女婿就選的極好!
不過,面對范祖禹的求助,呂公著也只能嘆息一聲,道:“純甫未在君前,未曾見過少主……”
“有此憂慮,老夫不怪……”
“可司馬十二明明都見過少主了,為何還會有這般擔憂?”
這是呂公著到現在都沒有想清楚的事情。
他雖然只在延和殿上,和那位少主說過幾句話。
雖然也只是聽那位少主和兩宮交流過幾次。
可就是這短短的交流之中,呂公著就已經發現了,絕不可以將這位少主當成無知的孩子來看待。
那是孩子嗎?
出口就是詩經,拿捏的他除了感激外,沒有其他想法。
然后那一套行云流水一般的推恩、懷柔、拉攏的組合拳。
悄無聲息之中,就讓他這個老臣知道了——少主雖然年紀小,可是卻已經具備,至少部分具備的行政、施政的可能性!
因為帝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用人。
而用人的關鍵在于駕馭!
那位少主連他這樣的老臣,都敢駕馭,單單是這份膽量和魄力,伱說他成年了都不為過!
更不要說,呂公著感覺,少主其實還是在收斂著他的鋒芒。
所以,呂公著想不明白,司馬光到底在擔心什么?
那位少主,是需要大臣來提醒他‘兵主兇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人嗎?
說不定,人家背這些圣人教誨,早就背的滾瓜爛熟。
甚至可以拿著孔子、孟子的道理,直接糊上臉來。
范祖禹低下頭去道:“司馬公言:少主聰俊仁圣,實乃千古未有之圣君……”
“所幸這一次,那張之諫誤打誤撞,讓呂惠卿未能立功……”
“不然,使呂惠卿僥幸立下戰功……少主萬一因此產生了——戰爭很簡單的想法,甚至從此將戰爭視作兒戲一般……天下禍事矣……”
“小婿也覺得,司馬公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范祖禹拜道:“故此厚顏來見泰山,乞泰山入宮時,在兩宮前,提及一二……”
呂公著聽著,雖然覺得司馬光和范祖禹都在胡鬧。
但他想了想,感覺下次入宮,趁機和兩宮談談這個事情,也不算錯。
畢竟,司馬光、范祖禹說的也都有些道理。
官家確實年紀有些小了!
這樣的年紀,過早的參與了軍國大政,并開始運用他的智慧和才干去解決問題、指揮大軍。
萬一他因此驕傲了,或者產生了‘不過如此’的想法。
確實會釀成禍事!
當然了,若是御前,見勢不妙,他也會牢牢閉嘴的。
呂公著嚴肅的點點頭,道:“司馬公的擔憂,老夫也覺得有些道理……”
“來日入宮,到了御前,老夫會尋機上奏,請兩宮留心于此……”
范祖禹深深一拜:“多謝泰山大人!”
呂公著點點頭道:“純甫回去,轉告司馬公……”
“若到了兩宮面前,有了機會,老夫也會和兩宮解釋,司馬公上次上書之事……請他安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