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旬入宮一次,到太皇太后、皇太后面前露個臉,然后在朝堂上坐上一會,有時候,天子會召見他,慰勉、賜茶。
然后天子還會親自送他到內東門下。
論待遇,本朝大抵也就只有真廟時的宰相呂端、仁廟時的宰相晏殊,還有先帝時的韓琦,能和他相比了。
宮里面的十三娘,也在文家命婦們入宮時說,兩宮慈圣還有官家待她都極好。
所以,文彥博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了自己的退休生活。
朝政上的事情,他都不大管——除非兩宮請他參謀。
每日,除了聽曲,就是看報。
汴京新報他看,司馬康的汴京義報也看。
偶爾手癢了,就寫幾篇詩文,送去汴京義報用伊叟的名號刊載。
若是天氣好,得了空閑了。
就邀請張方平和在京城養病的孫固,一起組織詩會唱和。
為了方便,他們三人將這詩會稱為:三叟會。
昨天,才結束了一次三叟會。
文彥博寫的詩,押韻押錯了,丟了好大的臉。
此刻,他正在自責著。
“張安道和孫允中,背地里肯定會編排老夫……”
“下次詩會,必須扳回來才行!”
文彥博可是知道,大宋的士大夫們,最喜歡寫筆記的。
譬如司馬光,私下寫的筆記,就叫《涑水記聞》,里面記錄不知道多少人私下的趣事。
而,大部分人的筆記,最后都會公開。
然后被好事之徒手抄了去。
正想著,如何在下次詩會,叫張方平、孫固也和他一樣出一次丑。
這樣大家都出丑,就等于都沒有出丑。
門庭之外,他那位在皇城之中,當著閤門通事舍人的次子文貽慶就匆匆的回來了。
文貽慶來到文彥博面前,恭敬的磕了頭,然后道:“大人,今日經筵已經結束……”
“哦……”文彥博睜開眼睛,看了看文貽慶,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文貽慶點點頭,將現在差不多已經傳遍了皇城的事情,對文彥博報告了一番。
文彥博聽完,終于坐不住了。
他伸伸手,在文及甫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看來,老夫以后,每月初一、十五的經筵,都得到場才行了!”
文及甫和文貽慶聞言,都是欣喜起來:“大人……”
他們還以為,文彥博是想借著經筵的機會,參與朝政。
文彥博自然知道這兩個傻兒子的心思。
他嘿笑一聲,道:“別想多了!”
“老夫就算到了經筵上,也只會帶耳朵去……”
“那您為何?”文貽慶不懂了。
文彥博看著這個蠢兒子,搖了搖頭。
都快五六十歲的人了,卻還要自己教孩子一樣,手把手的教導。
沒辦法,文彥博只能提醒他們:“爾等可還記得《論語》之中的《公冶長》篇?”
文貽慶、文及甫兄弟點點頭。
“那子貢問孔子:孔文子何以謂之文,孔子如何回答的?”
兩兄弟都乖乖的答道:“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
文彥博看著這兩個傻兒子,問道:“現在懂了嗎?”
文貽慶、文及甫似懂非懂的互相看了看。
文彥博嘆息一聲,無比慶幸這兩個兒子沒有考個進士去地方上為官。
不然,他的老臉恐怕都要被這兩個蠢兒子丟光了。
他也懶得教了。
反正,這兩個兒子是沒救了,就讓他們繼續這樣吧。
自己這張老臉,多少還值點錢。
趁著值錢的時候,多賣賣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