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其養子張巽,也是下落不明。
宮中的大貂鐺,幾乎都是先帝時代,把持著大內的那些人。
他已經失去內援了。
這讓司馬光內心,更加憂郁。
以至于,他開始病急亂投醫。
每每有人入宮,他都會特意來這都堂外面守候。
可惜,天子似乎很忙碌。
除了讀書,就是去開封府,平時還要練字,很少召見大臣。
刑恕算是他守了這么多天,守到的第一個入宮見了天子的大臣了。
所以,司馬光激動的握住了刑恕的手,對他道:“老夫能否請和叔幫個忙?”
“明公請說。”
“下次陛下再召見和叔的時候,和叔能否和陛下提一句老夫,讓陛下下詔單獨召見老夫?”
他握著刑恕的手,動容的說道:“老夫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而陛下卻還年少。”
“老夫擔心,倘若陛下不能召見老夫,那么,老夫要對陛下說的話,恐怕就只能放到遺表上了。”
刑恕看著已經枯瘦如柴的司馬光,嘆了口氣。
其實,朝野上下都知道的,司馬光對那位陛下的期待。
但朝野上下的明眼人同樣也都清楚,那位陛下對新法的真正態度。
他連呂惠卿都要保!
何況是那些代表了先帝心血的政策和法令?
看著面前蒼老、枯瘦的司馬光,刑恕有些于心不忍。
他在心中嘆息一聲,道:“下次陛下若再召見下官,下官一定將明公的話,轉告陛下。”
刑恕能理解司馬光的心態。
他堅信當今天子會站在他這邊,其實只是這個老人最后的執拗。
沒有人敢在司馬光面前,戳穿他內心的幻想的。
因為,這會死人的。
每個人都只會和他刑恕一樣,在司馬光面前,假裝司馬光相信的東西是對的。
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他。
因為,所有見過司馬光現在的樣子的人都知道,這位舊黨赤幟,天下道德楷模,已經時日無多。
司馬光聽完刑恕的話,立刻高興起來。
“老夫就知道和叔會幫忙的。”他拉著刑恕,坐到都堂前的花園的一個涼亭里。
他開始和刑恕,說起當年的很多事情。
刑恕耐心的坐在司馬光身邊,聽著他絮絮叨叨的回憶著往昔的事情,不時的出言附和。
但在心中,刑恕卻有些唏噓。
去年此時,司馬光第一次入京,整個汴京都為之轟動,大量百姓,圍在他身邊,甚至有人拉著他的馬的韁繩,希望將他留在汴京。
天子御筆親書,寄予厚望,兩宮遣使慰勞。
彼時的司馬光,身負著天下之望,被無數人視作救時宰相。
而一年之后的今天,司馬光的一切光環都已經褪去。
盡管被拜為執政,卻再也沒有人將他視作救時宰相了。
反倒是,之前不被人看好的老臣韓絳,在短短一年的宰相任上,做了無數事情,贏得了天下人的稱贊。
特別是改革役法,調整青苗法,將青苗法更為‘便民低息貸’,并將便民低息貸進行嚴格限制,只接受百姓主動到官府申請貸款,不允許任何人,向百姓進行攤派。
雖然依舊無法避免,很多偏遠地方的地方官,攤派、多收利息。
但在東南富庶之地(東南的識字人口很多,很多平民百姓能識字,甚至會寫打油詩),還有京西、京東、京北等汴京可以直接影響的地方,卻幾乎是萬家生佛。
更不要說,其主持下,將除了北方沿邊各路外的保甲法罷廢。
于是,現在的韓絳,在民間已經有人拿他和仁廟時代的名相呂夷簡相提并論了。
也就是近期,因為其孫韓階的事情,讓他名聲有了些污點。
心中想著這些,再看著面前司馬光的精神狀態。
刑恕就在心中發誓。
他將來,絕不要做司馬光。
只要老了,他就一定會果斷致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