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是蓬頭垢面,狼狽不堪,體力更是幾乎被耗盡,所有人的腿肚子都在抽筋。
于是,當他們沿著山路,跑到這個山峽時,就已經沒有人想再跑了。
直到此刻,李常憲才明白,為何自古以來,突圍始終是軍隊的大忌。
因為危險不僅僅來源于突圍的過程,也在突圍之后的路上。
敵軍只需要稍微追擊,哪怕只有幾十個人,也可以讓一支大軍,在逃跑的過程中徹底崩潰。
而人的體力是有限的。
像他們這樣,已經耗盡了體力的人,即使有數百人,但追兵只要有個三五十,也足以將他們全數斬殺!
這樣想著,李常憲就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勉力支撐起身體。
“我們已經跑了數十里!”李常憲說道:“再有數十里,就能看到富良江了。”
“大家加把勁,明天天亮之前,走到富良江,我們就安全了。”
但沒有人響應他。
所有人都和一灘爛泥一樣,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已經跑到虛脫了。
現在,身體開始發冷,肚子在饑餓,雙腿都在打擺子。
沒有人愿意再動。
至于追兵?
追到就追到吧。
累了,毀滅吧!
這是所有士兵內心的想法。
他們甚至開始認為,在一開始就不該跑。
老老實實的原地投降不好嗎?
李常憲看著這些已經完全失去了斗志和意志的士兵,他也是嘆息一聲。
于是,不再理會這些人,他拄著自己手里的刀劍,拖著已經疲憊的身體,踉踉蹌蹌的向著南方走去。
他還有使命!
兄長用命給他爭取了一個回到升龍府,警告朝野的任務。
為了大越國的存續,他必須完成這個使命。
看著李常憲的模樣,十來個已經跟隨了李常憲數年的親兵,也支撐起身體,默默的跟了上去。
其他人在原地躺著,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這些人。
<divclass="contentadv">他們的眼中毫無波動。
李常憲慢慢的走出狹長的山路。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山路的另一邊,一條溪流之旁,數百名戴著范陽笠的宋軍士兵,正在坐在溪流前的草地上,靜靜的等著他們。
李常憲嘆了口氣。
他看向那些宋軍士兵。
他清楚,這些人恐怕早就在這里等著他了。
甚至已經在這里等了他很久了。
他身邊的士兵,看到這個場景,一個接一個的丟下了手中的武器。
李常憲苦笑一聲,面朝南方,那富良江的方向。
他跪下來,鄭重的拜了三拜。
“陛下,罪臣有負陛下重托!”
于是,拔起自己手中的劍,對準脖子用力一割,鮮血噴涌而出。
……
田仕儒靜靜的站在溪流旁,看著那個交趾大將,面南自刎。
他沒有干預,只是靜靜的看著。
武臣戰敗自刎,在田仕儒眼中,這是一個武臣應有的體面。
應該允許他體面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直到對方的身體栽倒在地,田仕儒才輕輕揮手,他的思州兵旋即倘過了這條淺淺的溪流。
他們腳上綁著綁腿,被清冷的溪水打濕。
田仕儒靜靜的看著,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思州兵,本就是善于攀山越嶺的山地兵。
如今,有了綁腿的加持后,思州兵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于是,僅僅是數百人追擊,就搶在前面,截斷了交趾人的生路。
這一路上,他已經至少射殺、俘虜交趾兵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