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在馮景帶來的女官們服侍下,洗漱完畢。
石得一就已經來到了趙煦簾外。
趙煦沒有直接讓他進來,而是讓馮景奉來今天的早膳。
簡簡單單的一碗豆腐腦,配上兩塊小奶酪,兩個雞蛋就是一餐。
趙煦坐在御案前,慢條斯理的吃著。
馮景則已經識趣的帶著其他人退下去,只留著隔著帷幕待命的石得一,靜靜的看著趙煦吃飯。
等趙煦吃的很仔細,所有食物都會被吃干凈。
這是他從慶寧宮醒來后,堅持給自己立的人設之一——不浪費糧食。
這在封建時代,是一張不顯眼,但很加分的牌。
等他吃完,自己拿起手絹,擦了擦嘴巴,就對著石得一道:“都知進來說話吧。”
石得一恭恭敬敬的走入簾中,對趙煦拜了三拜,然后才道:“大家,都堂方才下了劄子,奉圣旨,以大理寺卿王孝先瀆職,罰銅三十斤,出知澶州……”
“嗯!”趙煦點點頭,心中一喜。
大理寺的位置總算空出來了。
石得一繼續匯報著:“另外,開封府推官胡及,陰懷叵測,用奸邪之心,背先帝之恩遇,壞國家之法度,罪在不赦!”
“除名!特免真決!追毀出身以來文字!”
趙煦眉頭一揚:“便宜這賊子了!”
照趙煦本心來看,胡及這種人是必須殺雞儆猴的。
就算不安排九族消消樂,也該安排腰斬棄市。
然而,這在大宋不可能。
胡及是朝官,全天下只有兩千八百個京朝官,其中朝官占比,最多三分之一的文臣朝官。
而且,他還是進士出身,典型的清流。
除非謀逆,不然很難在正常程序里,將其肉體毀滅。
這不是大宋的體制,能做的事情。
但,追毀出身以來文字,在大宋的社會,對一個文臣來說,可能比殺了他還要可怕!
因為,追毀出身以來文字,就等于抹掉一個士大夫在仕途和文章上的一切成就。
是對一個大臣最嚴厲的懲罰。
刪除他的科舉記錄,抹掉他的磨勘檔案,毀掉他的告身,追奪朝廷對其父祖、兄弟的一切恩賞待遇(假如有的話),其所有任職過的地方的一切痕跡統統抹消。
他寫過的詩文、簽過的文書全部作廢。
而且,影響子孫!
其子孫三代,不得科舉、不可從軍,也從此失去被人舉薦的權力。
石得一聽著,低下頭去,說道:“大家,如今朝野議論紛紛。”
“汴京新報,是不是可以?”
趙煦想了想,對石得一道:“發是可以發,但要注意,別牽連太多,暗示一下,告訴別人就可以了。”
李雍案到現在,真想知道的,其實也都知道了真相。
因為傅堯俞和安惇其實已經查的差不多了。
除了胡及、孫升等人背后的大佬的名字沒有被拔出來外。
其他細節都已經清清楚楚。
根據傅堯俞的奏報和安惇審出來的口供。
這個案子在一開始,其實是個典型的葫蘆案。
胡及在一開始其實也沒有想拿來扳倒蔡京。
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純粹是賣個面子給那位同年段處約。
只是,一則當時章惇在盯著這個案子,胡及不好明目張膽的弄權——案子審完,是要報給都堂復核的。
二則,下面的胥吏雖然拿了錢,但他們也發現了李雍很有錢,所以就想搞點錢花花。
所以,案子就拖了下來。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案子拖延下去,遷延日久,變數越來越多。
首先是胡及的心態發生了變化。
隨著章惇南下,李雍案脫離了都堂的監管。
胡及忽然發現,他似乎可以利用這個案子做點什么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胡及和蔡京,發生了一次嚴重沖突。
因為汴京侵街案爆發了。
蔡京在上書朝廷的時候,將侵街問題屢禁不止,甩鍋給了開封府判官李士良和開封府推官胡及這兩個左右手。
認為是李士亮和胡及未能嚴肅法度,縱容侵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