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是,高泰明自己心里面有鬼,看什么都覺得有人在害他,難免疑神疑鬼。
而趙煦的話和態度,更加重他內心的焦慮。
趙煦聽著,對大宋在湖南地區的文教事業的發展情況,也有了些興趣,便問道:“以卿之見,融州、鼎州等地州學文風如何?”
高泰明回憶起自己所見的州學。
雖然學生看上去也就那么百十來個。
但那朗朗讀書聲,卻迄今都仿佛在他耳畔回蕩,而他現在又急于對宋庭的君臣表示恭順,連忙拜道:“奏知皇帝陛下,以外臣之見,融州、鼎州等地州學,學風鼎盛,圣人之教充溢其中!”
趙煦聽著,滿意的點頭,深感面子上有光。
正好,他缺借口獎賞一下王子韶這個聽話的大臣,正好王子韶今天也在殿上,于是打算給他一個發揮的機會,便看向王子韶的方向,問道:“吏部,融州知州、鼎州知州都是誰?”
王子韶聞言,連忙持芴出列,拜道:“奏知陛下,今融州知州乃是張敏,治平進士,鼎州知州則是王奐,則熙寧進士……”
“本官如何?”趙煦又問。
王子韶答道:“奏知陛下,張敏本官洛陽判官,王奐本官應天府判官。”
趙煦點點頭,懂了,都是選人充任的知州。
而大宋選人七階四等,乃是晚唐到五代的州縣幕職官發展而來。
這些人的本官,除了最底層的判司薄尉外,一律都是從八品。
但從八品之間的地位,卻各不相同。
這其中地位最高的是所謂的兩使職官,兩使職官里又分出三個不同級別。
第一等就是三京、府判官、留守判官、節度觀察判官。
這兩個知州就屬于這一序列。
算是選人爬到頂了!
一般來說,每科進士的頭甲,初授就是這個級別的寄祿官。
而對那些在科舉中,名次靠后的官員來說,要爬到頭甲的那些人的位置。
有時候可能是一生!
范仲淹在大中祥符八年中進士第七十九名,初授的就是選人最底層的判司薄尉。
從判司薄尉爬到選人的頂點,他花了整整十年時間。
范仲淹尚且需要十年!
其他人可想而知!
趙煦便問道:“朕怎未見過這兩位大臣的改官狀?”
王子韶答道:“奏知陛下,此二臣尚未合尖。”
選人要改官,需要集齊五張舉主的薦書。
五位舉主的薦書合在一起,就像個寶塔的塔尖一樣,所謂俗稱合尖。
同時,這也寓意著過程就像工匠造塔一樣艱辛!
趙煦聽著,道:“那便下特旨吧。”
“融州知州張敏,鼎州知州王奐,用心文教,朕心甚喜,特免舉主一人。”
“諾!”王子韶持芴領旨:“臣謹遵旨意。”
選人合尖困難,舉主難湊。
所以,國家就出臺很多政策來幫助這些人。
政績好,可以減舉主人數。
朝廷的kpi完成的好,也可以減舉主人數。
皇帝開心了,更可以減舉主人數。
但有一個東西,是無法免除的,那就是無論怎么減,舉主之中都必須有一位轉運、常平、提刑正副使。
當然,你要能找到待制甚至宰執舉薦,自然最好。
高泰明在旁邊看著這一切,心中無數念頭泛起來。
最終歸于同一個聲音:“我就知道!”
“從我入境開始,這宋庭就已經盯上我了。”
很多細節,也都被他想起來了。
不止是在路上的,還有入京后的事情,特別是剛剛排隊入覲的時候。
他當時就發現了,宋庭禮部押班的官員,看他眼神不太對。
好奇、疑惑、思索……
同時,在殿外等候的事情也被他想了起來。
“在我前面的那些貢使,都只是入殿拜了幾拜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