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已派人請宰執入宮?”范純仁雖然腦子嗡嗡的,但他還是馬上就抓住了重點。
郭忠孝搖了搖頭:“官家只命我來通知大人,并未提及要傳召宰執。”
范純仁吁出一口氣,放下心來。
因為若是小官家,遇到這樣的事情,沒有穩住,做出了深夜傳宰執入宮,而宰執們果然奉詔入宮。
那么,必然讓整個汴京都開始恐慌。
甚至可能引發騷亂——這樣的事情,過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好在,小官家臨危不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他連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對郭忠孝道:“請舍人速速帶路!”
范純仁到福寧殿前的時候,福寧殿內的漏刻小人,剛好出來報時。
恰是丑時正!
范純仁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下星空的星相。
此時,今年的中秋節已經過去了七天,一輪彎月,掛在天穹正中,無數繁星閃耀。
月光落在福寧殿東閤前的臺階上,好似霜雪一般無暇。
范純粹微微吁出一口氣。
今夜星相很好,沒有歲星,也沒有客星。
這樣一來,至少在天象上,并沒有什么不好的預兆。
這大宋的士大夫們,就是這樣。
他們雖然都已經懷疑,甚至根本不相信董仲舒的天人感應理論。
但,千年來的文化影響下,事到臨頭,他們總會有些封建迷信。
甚至會故意的,尋求一些吉兆來自我安慰。
典型的例子,就是當年文彥博平貝州王則之亂。
文彥博出發前,朝廷就已經放出了風聲:文彥博的文,加上貝州的貝,就是敗字,所以文彥博必可敗王則。
這就是所謂的時代局限性了。
千年的文化影響,不可能幾十年就能夠消除。
能夠對天人感應產生懷疑、質疑,對這些士大夫來說,已經是很不錯了。
在郭忠孝的引領下,范純仁穿過東閤的回廊,進入已經點燃了燈火通明的福寧殿。
他步入福寧殿,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沙盤,正在內臣們的手中,開始組裝。
而小官家,則站在旁邊,看著被組裝的沙盤。
他連忙伏地拜道:“翰林學士臣純仁,奉旨覲見,恭問陛下圣躬無恙。”
“朕無恙,學士且起來說話。”
范純仁再拜起身,然后來到了那官家身前三步之地,停了下來。
此時,那沙盤已經被組裝的差不多了。
內臣們開始,將一面面棋子,插到一個個位置上。
于是,一條條道路,一條條河流,一個個城市,一座座寨堡,開始暴露于眼前。
蘭州、熙州、會州、洮州…
溪哥城、膚公城、邈川城、青唐城、宗哥城…
更多的小旗子被插了上去。
木波、洗納、心牟、隴逋、果章、青歸…皆吐蕃大族。
甚至還有一面旗子,插到了沙盤之外,代表青海。
但還沒有結束。
更多的旗子被取出來。
右廂朝順、卓羅和南、西壽保泰…熙河路直面的西賊三個監軍司的旗子被插到了不同的位置。
接著,在這些地方,一面又一面旗子被插上去。
皆是西賊軍寨。
甚至還有河流、山川的的標識。
直到這個時候,范純仁才發現,那些旗子有著不同的顏色,這些顏色對應著不同的標識物。
比如說黑旗一般對應著山,綠旗對應著河流,紅旗則代表著城市、寨堡。
等所有的一切完成,整個熙河路,及其對應的西賊吐蕃勢力,已在眼前一覽無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