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絳瞧著他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就知道呂公著肯定是在為軍費發愁。
于是,湊到他面前,低聲道:“晦叔不必如此憂心。”
呂公著抬眼看了一眼韓絳,心說,你韓子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是要致仕了。
軍費的問題,你也不需要頭疼了。
我呢?
韓絳呵呵笑了笑,接著道:“晦叔難道以為,官家會不知道,大軍一動就是靡費億兆?”
“熙河路的事情,官家就不知道?”
別的不說,熙河路的走馬承受們早就直接和探事司對接了。
他們的進奏文字,一送到進奏院,就會立刻送到探事司。
此外,向宗回、高公紀,這兩個外戚在熙河那邊搞風搞雨。
真以為朝廷是瞎子、聾子,什么都不知道?
像上個月,吐蕃使者和西夏使者,在都亭驛里都快和禮部的人打起來了。
這個事情,雖然沒幾個人知道,禮部尚書韓忠彥更是沒有聲張。
可是,按照制度,相關會議文字,都是要歸檔的。
而韓絳因為準備致仕了,所以在今年四月以后有事沒事,就喜歡去崇文院里逛逛。
這一逛,就讓他發現了很多了不得的東西。
比如說,熙河路各州進奏院上報的公文。
也比如說廣西經略安撫司和轉運司上奏的那些文件,還有走馬承受們報告的事情。
可真的是驚喜連連呢!
呂公著聽著,冷靜下來,他看著韓絳:“子華兄的意思是?”
韓絳笑著捋了捋胡子,頭上戴著的展腳幞頭搖晃著:“當今官家,對錢帛可比誰都看得緊!”
呂公著想起了那些欠市易務的錢的人,也想起了汴京城各大寺廟的主持、首座們,被當今官家折磨的欲仙欲死,卻還得強顏歡笑,心甘情愿的將寺中財物送到開封府的事情。
他于是點點頭:“可這和戰事有什么關系?”
官家還能變出錢來不成?
等等!
呂公著想起了靖安坊的那個汴京學府。
于是他看向韓絳,韓絳則瞇著眼睛看著他,語重心長的道:“晦叔啊,有空的話,其實多去崇文院看看是很好的。”
他也只能提醒到這里了。
再提醒下去,萬一被宮中知道,那他就變成一個不識時務的糟老頭子。
很容易招人嫌的。
說到這里,韓絳就壓低聲音,對呂晦叔道:“此事,出老夫嘴,入晦叔耳!”
呂公著點點頭,然后拱手謝道:“謝過子華兄。”
韓絳笑了笑。
他之所以提醒呂公著,自然是想讓呂公著欠他一個人情。
但不是想讓呂公著還,而是讓他的兒子呂希哲和孫子呂好問來還。
沒辦法,誰叫他沒有教出一個成器的兒子,連個成器的孫子也沒有。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曾孫身上。
可曾孫們都還太小,他顯然照拂不了。
便只能如此了,當然,韓絳也知道,最終還是得看他的子孫到底成不成器。
要是和晏幾道一樣,是個不成器的,扶不上墻的。
那誰也幫不了!
兩位宰相正在說著話,在另一邊的右昭慶門,三衙的將帥們,也都已經在閤門下開始排隊。
殿帥燕達、副帥苗履、管軍狄詠…甚至連回京不久的郭逵,也穿上了紫色的武臣公服,出現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