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靠在太師椅上,瞇著眼睛,靜靜的聽著,在他身前的人的話。
“官家已下敕書,召回楊潛古、崔平叔”
“還望太師能入宮勸諫,萬勿令這等小人回朝,以免污元祐更化之政,使圣朝蒙羞。”
說話的人是新除的左諫議大夫梁燾。
梁燾的父親是梁蒨,文彥博的門下老人。
曾在貝州城下,跟著文彥博一起平定王則之亂。
從此入了文彥博的眼,一路提拔。
有著這些香火情在,梁燾當然也能在文彥博面前有說話的地方。
文彥博聽著梁燾的話,只閉著眼睛,道:“楊潛古為人如何,老夫并不知曉。”
“但崔平叔,卻是老夫門下故吏其為人,老夫也算是了解的。”
“仁祖當年,就曾以盡美二字,賜予崔平叔,勉其為國效命!”
這是事實。
崔臺符最初是跟著文彥博混的。
崔臺符改官的薦書之中,有一張就是文彥博給的。
所以,文彥博是崔臺符在官場的領路人。
故此,這么多年來,盡管文彥博對崔臺符一直態度冷淡。
但每逢節慶,崔臺符都會派人去洛陽現在是汴京給文彥博問安。
而文彥博雖然一直冷處理,但也沒有將崔臺符派來的人趕出去。
梁燾聽著文彥博的話,低下頭去,道:“當年的崔平叔是當年的崔平叔!”
“太師難道忘了?”
“熙寧年間的登州阿云案,崔平叔阿附王安石,扭曲刑統,流毒至今”
“下官聽說,太師當年因此曾言:崔平叔,非吾門下故吏也!”
當年的登州阿云案,最終演變成了大宋的刑訟大辯論。
司馬光、王安石各執一詞。
朝野內外,分別站隊。
崔臺符就是站的王安石的隊伍。
最終,王安石靠著說動先帝,前后三次以天子權威,下達詔敕,修改法律,才戰勝了司馬光。
這也是司馬光和很多參與其中的舊黨大臣最不服的地方辯論就辯論!討論就討論!
說不贏我了,你就請君權下場?而且一請就是三次!
幾個意思啊?
不要臉!
自然,輸了的舊黨,是越想越氣。
于是,就把氣撒向了那些在登州阿云案中,站隊王安石的人。
很多最開始并不支持變法的人,就這樣被趕到了王安石的隊伍里。
崔臺符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事后,因站隊王安石,而被文彥博公開宣布,革除門生資格,并收回對其的保舉書。
“而這些年來,崔平叔在朝,所造禍端,天人共鑒!”
“其與權閹,狼狽為奸,為其誣罪、拷打、鍛煉成獄者,數以百計!”梁燾說到這里,就有些激動了。
“太師!”
“若楊潛古、崔平叔,皆得回朝我恐這元祐更化的善政,就要為這兩個小人所毀壞了啊!”
他越說越激動,以至于都有些口不擇言了:“主上幼沖,雖圣哲聰慧”
“然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嗯!”文彥博終于坐不住了,他坐起身來,看向梁燾,眼睛微微瞪起來。
梁燾頓時意識到失言了,趕忙稽首:“下官失言,乞太師治罪!”
文彥博沒有說什么,只是微微顫顫的起身,拿起放在太師椅邊上的那把御賜的幾杖,敲了敲梁燾身前的地面。
幾杖清脆的聲音,既是警告,也是送客。
“文六!”文彥博呼喚著文及甫。
文及甫立刻進來:“大人”
“老夫乏了!”文彥博說道:“汝替老夫招待況之吧!”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