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都堂內的官吏,一早上都在嘰嘰喳喳,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就連呂公著身邊的人,也都在談論著張敦禮。
便是那些勛貴子弟出身的西府官,也對張敦禮的行為,非常不滿。
殺人不過頭點地!張敦禮既要又要,實在是讓這些勛貴子弟尷尬。
“相公……”王棣出現在呂公著身邊。
“促儀啊……”呂公著睜開眼睛,柔聲問道:“有事?”
王棣小心翼翼的低聲稟報:“相公,下官在都堂,聽到了一些人的議論……”
“嗯?”呂公著看向王棣:“怎麼了?”
都堂上官吏,來來往往有數百人之多。
這些人沒事干,就喜歡私下里議論。
呂公著曾經嚴肅過紀律,禁止都堂官吏,非議國事。
為此,他還狠狠的罰過!
但,這風氣卻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扭轉的。
私下里,這愛嚼舌頭根的風氣,依舊存在。
只是比過去,要隱秘些,也不敢再當著眾人的面八卦了。
王棣低聲道:“下官聽人說起駙馬的事情……”
“有人說,京畿已有月余沒有下雨了……”
“這恐怕和駙馬脫不開干系!”
呂公著的神情頓時僵住了。
雖然說,他本人是不信天人感應這一套的。
這都堂的宰執,也基本沒人信。
可,天人感應,依然是儒家的核心主張之一。
也依舊是士大夫們,用來鉗制皇權的利器。
而天人感應的核心主張,就是假若發生了天災,皇帝應該趕快自查自糾。
看看自己有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惹怒了老天爺?
同時也要看看,這天下是否存在什麼特別大的冤案?
或者,朝中是不是有小人?
乃至于后宮中,是否存在著什麼可能危害社稷的妖妃丶女主?
總之,這是一套百搭的打法。
而自三月初以來,京畿地區久旱不雨。
于是,宰執們,紛紛上表乞去。
太師文彥博,更是親自帶頭,乞以久旱不雨,辭去太師丶平章軍國重事的職銜。
兩宮與天子,皆予以慰勉丶挽留。
然后,從三月中旬開始,每隔幾天,呂公著都要帶著執政們,去大相國寺丶開寶寺丶中太一宮祈雨。
兩宮和天子,也都委派了內臣,前往各寺廟丶道觀,祈禱甘霖。
然而……
無論是宰執,還是兩宮丶天子派人祈雨。
這京畿的乾旱,依然在繼續。
若純按照天人感應理論……
呂公著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他只是簡單的用了一下排除法,就知道,都堂官吏們私下的議論,恐怕是張敦禮這個事情,發酵之后,京中士林和百姓們的共同結論了!
道理是很簡單的。
你看啊……
天子和兩宮,都派人祈雨了。
但老天爺依舊沒有下雨,這說明和天子丶兩宮無關。
宰執們也都去祈雨了,而且不止一次!
就連太師文彥博,也帶著在京元老們去過一次太平興國寺祈雨!
所以,老天爺不下雨,大概率也應該和宰執元老沒有關系。
而當今天子年紀太小,顯然不可能是宮中有什麼將來可能禍害皇嗣的趙飛燕或者可能篡國的武則天。
于是,嫌疑人圈子,被迅速縮小。
偏偏這個事情,張敦禮的案子爆發了。
萬一……
呂公著想到這里,深深吸了一口氣,對王棣道:“促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