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微笑著,看向蒲宗孟,一臉從容。
……
送走蔡京。
蒲宗孟的神思,變得復雜起來。
良久,他才嘆道:“長江后浪推前浪……”
“這蔡元長,比吾當年更甚!”
他當年,為了求出位,可是在先帝面前,力推手實法落地。
同樣,為了能升官。
他是昔年在朝的大臣中最【直言敢諫】的人。
為了出頭,他誰都敢罵!
從司馬光到呂公著,從文彥博到范鎮。
舊黨的元老,只要有名有姓,都被他攻擊過。
正是因為他天天開地圖炮,所以,才會這么遭人恨。
所以他私下里的那些事情,才會被人公開傳播。
然而,今天,他算是見識到了。
蔡京這個后輩的膽子比他更大!
上進心比他更強!
何執中悄然來到蒲宗孟身邊,悠悠的說道:“恩相有所不知……”
“咱們這位開封府府尹,可是有著宰相之志……”
蒲宗孟聽著,沒有說話,只是端起茶盞抿著茶湯。
何執中讀懂他的潛臺詞,繼續說道:“恩相可知,這幾個月,京中閑漢中流傳的一則故事……”
蒲宗孟慢慢品嘗著茶湯的滋味,身體微微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說是熙寧年間……”何執中一邊觀察蒲宗孟的神色,一邊說道:“王司空在朝時,常常與其女婿蔡元度感慨沒有可用的人才……”
“嗯哼?”蒲宗孟放下茶盞,眼中放出精光,開始認真起來。
事涉介甫相公的傳說,他不得不認真!
如今,傻子都知道,江寧的介甫相公,不可能再回朝。
但在同時,介甫相公在當今天子心中的地位,卻是高的有些離奇!
不用看其他的。
就看吳安持一案就知道了。
反正,當蒲宗孟當初聽說了吳安持一案的經過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江寧的介甫相公,依舊簡在帝心,而且圣眷之濃,超乎想象!
當今天子,為了介甫相公的晚年幸福,毫無顧忌的直接下場,干涉另一位宰相家的家事,逼著吳安持與其妻王氏和離!
不止如此,坊間傳說,吳安持不僅僅被逼著和離,吳家人還被逼著將當年介甫相公送去的嫁妝,原原本本的送回的江寧。
甚至,連王氏與吳安持所生的兒子,也都送到江寧!
由此可見,當初,天子暗中到底給吳家人施加了多大的壓力?
自古以來,就沒有皇帝,會為了一個致仕隱退的大臣,做到這般地步。
吳家從此社會性死亡!
堂堂宰相家的臉面,被徹底踩在腳下!
這就是為什么,王安石一出山,宣布要在江寧創建江寧書院,天下州郡的士人,立刻沸騰,紛紛趕往江寧的緣故。
這是都想著去江寧,混一個江寧書院學生甚至是荊國公門生的身份。
然后,就可以借著這個身份,贏得諸多便利。
所以,就連那些舊黨頑固派們的家里,也有好多人,在趕赴江寧。
哪怕是,后來傳出了,江寧書院將不會以經義詩賦為主要教授內容。
而是會將術算、錢谷等內容,作為書院的主要教授內容。
也依舊沒有熄滅天下士子心中那顆火熱的求學之心!
在這種情況下,新黨內部對王安石百年后在學術和政治上的衣缽的爭奪,也越發激烈。
偏生,最有資格繼承王安石衣缽的長子王雱早夭。
而王安石本人,在江寧也從來不談政治、國事,更不對任何朝臣發表任何意見。
即使其如今出山創辦江寧書院,也只是說‘身孚皇恩,難以償報,愿以余生,為社稷儲術算、錢谷之材……’。
對于朝政、朝臣,一個字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