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太怪了!
一直以來,呂惠卿此人解決問題的辦法,相當簡單直接——殺,殺就完事了。
就像他在對西賊問題上的態度——殺光所有黨項人,西賊問題也就不復存在了。
也如他當年在變法上的激進態度——只要把所有反對派,統統趕出朝堂,那么,變法就一定能夠成功!
而那篇文章,署名恩祖的呂惠卿,卻不復曾經的激進。
他甚至沒有喊打喊殺。
而是提出了一個關切的問題——自古以來,胥吏害民,弊病已久,歷代皆無良策!
原因是什么呢?
這實在是值得所有人深思啊!
且,他還認為,即使將開封府的公考制度,推行到整個開封府,也未必能夠真的革除胥吏的弊病。
至于推廣到整個天下?
那就更不可能了!
因為,沒有這么多的士子!
于是,他提出了另一個問題——為什么,汴京城的公考能夠成功?
幾乎通篇都是在提問題,很少下結論。
這很不呂惠卿!
所以,當時馮京看完后就感覺奇怪:“這福建子怎么改性了?”
是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呂惠卿這個福建子,居然不喊打喊殺,反而開始探討胥吏的弊病和思考解決之道了。
怪!
太怪了!
如今想來……
文章大概肯定是呂惠卿寫的!
因為用詞習慣和文風有著濃濃的呂惠卿風格。
但,內容恐怕并非呂惠卿的思考。
而是……
馮京抬起頭,看向自己身前,他咽了咽口水,感覺心臟在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著。
就像當年,他在禮部試后的放榜日,與諸多士子,一起擠在皇榜下,等著朝廷公布禮部試的名次一樣。
而馮京知道,時不我待,他必須爭分奪秒。
不然,一旦張安道那老匹夫反應過來,他就完蛋了!
因為,沒有人能在引經據典的為天子的政策論證合法性方面超過這個老匹夫!
人家是行走的崇文院!
腦子里裝滿了,大宋一朝歷代故事和歷代先帝的寶訓!
于是,他來不及思考清楚,就持芴拜道:“陛下……”
“老臣以為,公考之制,固然是千古圣政……”
“然而,若要推廣到整個開封府,臣恐難以施行!”
“因為……”他抬起頭,毫不猶豫的抄了呂惠卿的作業:“很可能,并無這許多士子可用!”
“臣曾于仁廟嘉佑八年,任為權知開封府,對開封府府界之中的情弊,略有了解……”
“臣乞對于陛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身前的少年官家,微微頷首,溫柔的說道:“有勞節度……”
馮京大喜,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于是長身而拜后,開始在御前掰著手指頭,將開封府府界諸縣、鎮的胥吏數量,做起了介紹。
盡管如今距離他擔任權知開封府,已過去了二十幾年。
但大宋朝的情況就是,很多事情,幾十年都可能不會有什么變化!
即使這中間經歷王安石變法和元豐改制這樣的歷史大變局。
但基層的情況,卻基本不會有什么變化。
畢竟,過去要多少人干活,現在應該也要這么多人才能把活干完。
不可能王安石一來,官府效率就能夠憑空提高。
馮京一邊說,一邊高速運轉著自己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