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呂公著終于明白了過來。
這一切恐怕都是障眼法,蘇頌通過犧牲自己,將自己放到風口浪尖,從而給他監管的那些機構,以時間、空間。
想要證明這個事情也很簡單。
派人去吏部,查一查這一年多來,蘇頌舉薦、提拔起來的官員數量就知道了。
想到這里,呂公著就對呂好問道:“舜徒啊,且替老夫送一張貼子到吏部去給王子韶!”
呂好問雖然不明白,祖父的意圖,但還是拜道:“諾!”
第二天,呂公著到都堂上值的時候,吏部的王子韶,就依照呂公著堂帖的要求,親自到都堂將有關工部、將作監、翰林天文院、元祐渾運局等有司,自元祐元年來授官、改官名單送到了呂公著手中。
呂公著甚至都沒有去看名單內容,心中就已經了然。
“果然如此啊!”
因為,王子韶送來的名單,足足有寫滿了三頁紙。
每一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本貫以及除授的官職。
一年多時間,蘇頌就提拔、授予了這么多人官職!
呂公著拿起名單,悠悠一嘆,然后就對在他面前的王子韶,問道:“蘇公既然提拔任用了這么多官員……”
“那工部、將作監、翰林天文院等有司,原來的官員,如今何在”
王子韶拱手拜道:“回稟左揆……國朝之制,有司官員,任滿之后,自當重新注闕……”
“另外,不稱職或不任事者,可罷其差遣,命其重新注闕……”
呂公著聽著,頓時一切都明白了。
他看向王子韶,眼神中滿是無奈:“吏部就這么放任工部、將作監、翰林天文院中,出現這么多的辟舉官員”
在大宋,官員正常的入仕途徑除了科舉外,還有辟舉。
所謂辟舉,乃是五代遺留下來的一種制度。
屬于路以上帥司、經略等重臣的特權。
使其有權,任用、發掘那些未經科舉士人、幕僚。
但通常,辟舉都是很有限。
一般都是一個,撐死了三五個。
像蘇頌這樣一年多,直接辟舉整整三頁紙的官員的例子,還從未有過!
此事,若被烏鴉們知道,是可能被扣上一個‘濫用公器’、‘私授官職’,甚至是‘圖謀不軌’、‘結黨營私’的罪名。
王子韶面對著呂公著的責問,只是微微躬身,拱手拜道:“回左揆,蘇公所舉官員,經下官審核,皆是有司亟需缺乏之人才也!”
“何況蘇公奉圣旨,為官家督造元祐渾運儀,以彰兩宮慈圣之圣德……”
“此乃官家至孝圣德之事!”
“更乃朝廷第一等的大事!”
“如此大事,自當從權!”
呂公著盯著王子韶,他如何不知,這個衙內鉆自來就是一切唯上的小人。
對王子韶來說,什么制度什么祖宗法度什么條貫
都不如官家隨口對他的一句吩咐。
所以啊拿著道德、制度和法度敲打他是沒用的。
人家就是當年真廟時五鬼一般的人物。
丁謂他們當年,為了拍真廟馬屁,天書都敢信,玉清昭應宮都敢修。
現在,王子韶為了讓官家舒服,什么事情干不出來
只是……
王子韶這么玩,連個招呼都沒跟他打。
呂公著若不敲打敲打,那他這個宰相還有什么威儀
想了想,呂公著就對王子韶道:“吏部,乃是國家典銓,考擇人才,為社稷選人,身負天下之望,尤當謹而慎之!”
這就是在提醒王子韶——你是士大夫!
得有骨氣!
王子韶聽著,卻只是拜道:“諾!”
“下官謹奉左揆教誨!”
得!
說了等于白說!
忘了這貨在去年就已經被人開除出了士大夫籍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