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為了求得原諒和寬恕,得把吳侔也送去江寧。
果然,吳侔剛剛跟著王氏抵達江寧。
吏部對吳家的禁錮,就消失的干干凈凈。
而在外人眼中,吳家人遭遇的一切,都是王子韶這個奸臣,為了阿附王安石而做的。
只有少數靠近權力中心的人才明白,沒有天子授意、指使和縱容,再借他王子韶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對前宰相的子侄掐脖子。
盡管如此,呂公著和李常的聲音中,卻還是難免哽咽起來。
當然了,這里面起碼有一半是順勢而為的表演。
但也有一半是真心。
沒辦法!
自古以來,能如眼前這位陛下般,肯在表面上,表演尊重大臣,尊重制度和法度,能聽諫言,愿意和大家一起商量著、妥協著,處理國政的皇帝有幾個
于是,哪怕明知道這位少主可能是在演他們。
卻還是得配合著表演。
圣人不也說了嗎
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
旁的不說,最起碼,這位陛下心里面是真的裝著天下與萬民。
也愿意給天下、萬民錢、讓利。
所以,雖然這位陛下喜歡搞些新樣,愛好一些奇技淫巧。
但,呂公著還很開心的,任其驅策。
因他知道,沒有更好的了!
至少他這輩子不可能碰到更好的了。
于是,呂公著哽咽著,從懷中取出自己寫好的自辯劄,呈在手上,說道:“啟稟陛下,臣之所以求去,乃是因為臣慚愧……”
“愧對陛下信任,也愧對先帝托付!”
“臣家鄉族人,假臣之名,在鄉中放貸,以至逼死鄉黨!”
“臣荷陛下愛幸,卻生出這等事情!”
“實無顏再立于朝中!”
說完呂公著就深深一拜。
卻是一點都沒有提,御史言官們彈劾他結黨營私、濫用名爵、在位無能的事情。
也沒有對這些事情做出任何辯解。
既是不屑,也是他的政治經驗非常豐富,很清楚這些事情,他是不可以辯解,尤其不能在御前,由他本人來辯解。
因為一旦那樣做了,就等于落入別人的算計中。
到時候就是黃泥巴掉褲襠里,說都說不清楚!
因為坊間輿論,最喜歡議論的,就是宮里面和宰執的八卦。
在口口相傳中,很容易就會讓假的變成真的。
因為,普羅大眾的心理,非常簡單——不是你做的,你為什么要解釋
解釋就是掩飾!
所以,最恰當的做法就是本人不提,讓別人來說。
趙煦聽著,神色動容,道:“竟有此事”
便命童貫上前,接過呂公著的劄子。
童貫將呂公著的劄子,獻到趙煦面前,趙煦接過來一看,嘴角溢出些笑容來。
“那在鄉中放貸者,不過是相公三代之外的遠親……”
“其以相公之名,在外招搖撞騙,犯下罪責來,與相公何干”
“其令有司收監,并命官府依法處置便是!”
當然了,趙煦其實是根本不信,呂公著和那個在鄉中放貸,逼出人命的族人,沒有任何關系的。
盡管壽州呂氏,枝繁葉茂,富貴百年。
這樣一個大家族必然良莠不齊,難免出些不孝子孫。
何況大宋之律,父母死,諸子析其產!
所以,在民間絕大多數普通家庭的關系,都是三代之內,屬于親戚。
三代之外,就是路人甲乙丙丁了。
甚至,一些中小地主家庭,連三代都要不了,就會直接變成陌生人乃至于仇人!
這是財帛動人心。
也是商品經濟發展下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