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因為大部分人都缺乏對天下、軍事和外交的知識。
在這個時候,那些平日里受到這些人歡迎的說書人、小報講解人,就成為了一個個鍵政小圈子里的大v。
這些人的影響力,其實是很大的。
當初,王珪就是被一個這樣的大v,用一首打油詩,給氣到吐血暴斃的。
趙煦至今都還記得那位大v寫的打油詩——左相當國子孫富,一生無名只有錢,諾諾佞翻王特進,孜孜留得張觀察,欄桿井上休言戲,政事堂中不計年,東府自來無土地,直須正授不須權!
真真是字字如刀,直戳王珪心臟!
趙煦也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留心汴京城里的這些大v了。
探事司在過去兩年中,一直在接觸、培養、收買這些人。
給他們一些好處,請他們喝酒吃肉,對其中特別有影響的人,格外關注,給錢給出路。
最妙的是,這么做,其實一年下來,不了多少錢。
卻可以在關鍵時刻,影響大眾輿論,決定人心走向。
這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乃是趙煦師從燈塔國際開發署的不傳之秘!
在這中古,沒有人能破解!
更沒有人可以接下!
……
呂公著和李常步出內東門,沿著皇城的回廊,向著左昭慶門走去。
“恩相……”李常在回頭看了看,內東門的門扉后,小心的湊到呂公著身邊,利用著這個難得的可以交流的機會,低聲問道:“官家命我等,召集都堂宰執集議,議定約束御史言官之條貫……”
“這其中是不是……有需要斟酌的地方”
呂公著稍微停了一下腳步,似乎想著些什么,然后就堅定的搖頭:“官家若是不愿都堂約束蘭臺,就不會命我等集議了!”
“恩相……”李常有些感覺不可思議:“官家就這么允了”
過去百年,尤其是仁廟之后,相權和皇權,一直在博弈。
整體的大趨勢,其實是相權在步步緊逼,皇權在不斷讓步。
譬如仁廟晚年,參與定策立儲的大臣們,幾乎是強按著仁廟的頭,逼著他立了英廟為皇嗣。
而仁廟內心,一萬個不同意!
但胳膊拗不過大腿!
也譬如,英廟中風后,慈圣光獻欲垂簾聽政。
但韓琦率著滿朝文武,將慈圣光獻逼回內廷。
這兩個事情,在如今已是大宋佳話。
然而,放在歷史上看的話其實是很哈人的。
大臣參與皇室家事,直接干涉、決策,甚至代替皇帝拿主意。
無論大臣們打的旗號,有多么光明正大,事實就是——相權在篡奪皇權。
熙寧之后,事情就更進一步了。
王安石公開以‘師臣’自居,并公開宣揚起他那一套‘天子循天道,輔臣循人道’的歪理邪說。
其以周公自詡,直接挑戰天子乾坤獨斷的權力。
所以,王安石第二次拜相之后,只堅持一年多就被罷相。
因為,先帝已經敏銳的意識到了,王安石和他所宣揚的新學,正在威脅皇權。
他想要限制皇權!
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于是,才有了元豐初年,舊黨勢力的大回潮。
吳充拜相后,對新法的反攻倒算,甚至就是在先帝的支持下進行的。
奈何……
李常心中閃過,元豐初年的那些波云詭譎的往事。
一般人都只知道,吳充因為被文及甫、吳安持牽連,被罷出知,死于赴任路上。
但那只是表像。
吳充真正被罷相的原因,只有一個——新黨的人不講武德!
他們在發現,舊黨可能重新執政后,開始從企圖限制皇權,走向無底線的逢迎皇權。
先帝于是又吃起了回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