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令挨打了,是被王秀才打的。
余員外其實生氣了,但他不舍得打余令,怕余令心生芥蒂,他也不知道余令的怪心思,只認為余令是心疼妹子。
余員外是又愛又恨。
愛余令會疼人,知道纏足很疼,舍不得妹子去受那份苦。
恨,也是恨余令不懂事,把手藝最好的足娘娘給氣走了。
余員外認為余令就是一個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懂一個女子如果不纏腳會對她今后影響有多大。
余員外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王秀才,王秀才也覺得余令有點無理取鬧了。
余員外不舍得打,他舍得。
“女子以守貞靜為本,裹足可使其安分守己,不致行為不檢,這是禁止女子淫奔,這是圣人的話語。”
這話余令聽懂了,也就是說那些不愿纏足的女性,就等于自認“淫奔”了。
原來余令不懂禮教便可殺人這話,現在懂了。
“誰說的!”
王秀才冷哼道:“朱文公!”
余令一愣:“朱文公是誰?”
王秀才咬著牙,朝著上天拱拱手道:
“唯一非孔子親傳弟子而享祀孔廟的人,位列大成殿十二哲者,圣人,朱熹朱文公!”
余令嗤笑一聲,然后咬著牙道:
“他要在我面前,我非一棒子敲死他不可。
圣人都說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圣人都說了要尊重別人的。
這是圣人對個人行為和道德修養的重要教導,他這樣子算哪門子享祀孔廟!”
見王秀才舉起了板子,余令梗著腦袋道:
“圣人若來,定掐死這個曲解圣人文化的不孝子孫,享祀孔廟?
就憑他這個不裹足就不是安分守已的言論,他就不配,我余令就不認他。”
“他難道不是母親生的,他難道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他憑什么用自己的話來決定今后所有女子的人生。”
王秀才本來不是很氣的,聽到這句話后氣的渾身都在抖。
厚厚的戒尺啪啪的拍打在余令的屁股上。
這打下去后,淡淡的血珠立馬就滲了出來。
廚娘猛的發出一聲驚呼,撲過去就要奪戒尺。
結果忘了地上有雪,腳一滑噗通一聲摔在雪地里。
“你下這么重的手,看不到他還是一個孩子啊。”
如意淡淡的看著,然后靜靜的磨著不知道在哪里撿來的一塊鐵片子,平靜的眼眸深處如波濤洶涌。
“我打死你這個不孝之徒,我打死你……”
余令不怕打,當初不能按時給狗爺“獻果”的時候狗爺打的比這個還狠。
余令也知道王秀才并不是故意想打自己。
這是他認為余令的想法不對,余令不讓悶悶纏足,悶悶今后怎么嫁人。
在這個時代,纏足就是婚嫁的第一道關。
只有那些苦命人才不纏足,因為她們要干活。
如今余令這么聰慧,在王秀才看來今后定然是要當官的。
那悶悶自然是要成為大家閨秀的。
“元朝滅宋,先生你口中的圣人朱熹,他的眾多志同道合的理學同門紛紛加入了蒙古皇子的幕府。
為元朝獻計獻策,我漢人終于到崖山之難,神州陸沉,生靈涂炭,他又何嘗不是罪莫大焉?”
“先生,這就是你口中圣人的門徒。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學生不服他,也不認他,外人纏不纏足我不管。”
但誰傷害悶悶,誰就得死!
余令昂著頭,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先生作證,老天作證,故去的英靈作證,別讓我余令有出人頭地的那天……”
王秀才駭然道:“你要做什么?”
“我余令發誓,只要我出人頭地,我一定把這姓朱的做的學問一點點的掰扯清楚,然后把它請出孔廟,咋個稀巴爛!”
余令的話可謂石破天驚。
從元開始到現在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也就是他對《大學》《中庸》《論語》《孟子》注解和解析。
已經成為科舉考試的必讀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