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讓陪著余令,先在前院看景,隨后就去了專門用于會客的雅亭。
屋舍的擺設余令沒去琢磨,倒是被窗戶吸引住了。
富貴府邸的造景就是不一般。
明明地處西北,卻有推窗可見江南的雅韻,水池,荷葉,紅錦……
真是把對景、框景、借景、障景用到了極致。
茹讓見余令在打量著窗景,笑道: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無用之大用?”
茹讓一驚,忍不住道:“令哥也愛讀《道德經》?”
余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房子之所以能成為房子,不是因為有了四堵墻,而是因為墻上有了窗。
這是蘇懷瑾講得,余令覺得很有道理。
“讀了一點點,讀不懂!”
茹讓笑了,壓低嗓門道:“其實我也讀不懂,但這些都是我叔父硬讓我讀的,其實我不愛讀書。”
見余令不怎么愛說話,茹讓又說道:
“我的叔父你見過,就是朱縣令,我啟蒙、入學、求學其實都是他教的,就連做人的道理都是他教的!”
余令聞言一愣,不解道:
“你家大人?”
茹讓拍了拍胸口,頗為自豪道:
“大人,不算我出嫁的三個姐姐,我現在就是我家的大人,這個家我最大了,不對,我和我妹子是這個家的大人。”
余令望著自豪的茹讓,不知為何卻莫名的有些心酸。
十三四歲的孩子,成了家里的頂梁柱。
問題是他家還這么大。
余令由衷的豎起了大拇指,夸贊道:“厲害!”
茹讓笑了笑,給余令沖了一杯茶。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聲喃喃道:
“末流家族了,已經是末流家族了!”
說到家族,余令又忍不住想起了蘇懷瑾。
他說他家是三流家族,不算外面的,就算家里的仆役,家族里的生意,他老爹得負責近千號人的吃喝拉撒。
后世的影視給余令了一個錯覺,讓余令覺得一個大家其實就是那百十號人。
等在蘇家做了幾次客后……
余令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那百十多號人是心腹,是親眷,僅是這一個家明面上的人。
把一家比作大樹,他們就是露出了給外面人看的。
在樹干之下,全是密密麻麻的根須,樹干之下的人可多了。
用余令的話來說,每一個五品官就相當于一個上市公司的老總,管家就是大秘書。
這還是五品,若是四品,三品,那得多嚇人,怕是有近萬人不止吧。
茹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起頭忽然問道:
“令哥讀書可有人資助?”
余令一愣,有點明白茹家的意思了,搖搖頭:
“實不相瞞,軍戶之子,薄田幾畝,親眷幾人,并無人出資幫助!”
“今后令哥讀書的一切費用由我茹家來出如何?”
見余令抬起了頭,望著自己,茹讓想著叔父所教。
可那些話他有些說不出口,有些難為情,有些肉麻,他咬了咬牙,他索性按著自己的想法來。
“令哥,你我年歲相仿,我就直說吧,今后有問題找我,凡是我能出的上力的,我一定會出全力!”
“我就是一個讀書人,不值得!”
“你的卷子我看了,你的字,你的詩詞我都看了,我不如你,沒有什么不值得,你是案首就當值得。”
“萬一我今后只止步童子,再無進一步的希望呢?”
茹讓笑了,自信道:
“童子試是縣試,縣試能花幾個錢,府試和院試才是真正花錢的地方,打點,拜會,這些人情禮物才是最花錢的!”
“不談錢!”
余令拒絕的很干脆,茹讓說的這些的確很誘人,可天底下哪有什么免費的午餐,若自己真的止步于此。
人家在你身上花出去的錢就當打水漂了?
茹讓聞言有些失望,索性不再談論這個事情,揮揮手,家仆開始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