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舟說的難,難在此事,絕非一朝一夕。
蒼月心吟不急,意在自己,有決心和耐心。
二者一拍即合,自是相視一笑。
白衣書生再道:
“好,那我便試試。”
蒼月心吟莞爾一笑,沒有言語。
白衣書生深呼吸,慢聲道:
“若想改變蒼月當今現狀,這首先啊,就要解決蒼月目前最大的問題,這不亞于給一個人刮骨療毒,很痛,不知道圣上承受得起否。”
蒼月心吟沒有回避這個問題,而是迎了上去。
“先生盡可安心,若能換那太平盛世,別說是傷筋動骨的痛了,便是舍命也無妨,先生無需繞彎子,直說吧。”
許輕舟笑笑,不再旁敲側擊,直言道:
“蒼月有城108座,疆域縱橫萬里,更是坐擁凡州糧倉,江南富饒之地。”
“陛下之蒼月,說是富甲四海,亦不為過。”
“坐擁這等疆土,本當民富商興,世道天平,國庫滿倉,民有余糧。”
“然蒼月百姓,卻是家家皆凈而無財用也,天下之人苦這世道久矣。”
“陛下可想過這是為何?”
許輕舟話,就像一根鋒利的矛,一下子就捅進了蒼月心吟的心澗。
凡州有三國,自是蒼月,無塵,昊天。
論疆域之廣闊,昊天不如蒼月,論所轄地勢之豐茂,無塵不如蒼月。
可是,蒼月之民卻不足二者五分之三,本是坐擁天下糧倉,可是國庫卻空空如也。
這本身就是一個大大的問題,她又豈能不明白呢?
她咬著唇,低聲道:“我愚鈍,請先生示下?”
許輕舟輕輕搖頭,他很清楚,蒼月心吟也很清楚,她只是一時不愿承認,不愿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罷了。
索性便把話說了個通透,字字誅心道:
“圣上自青州一路與我同行,看了半個天下,想來心里清楚,圣上的蒼月哪里是富甲四海啊,簡直就是餓殍遍野。”
“蒼月雖有良田千千萬萬畝不假,可是皇室宗親,各地封王兼并田畝,占天下之半,皆不納賦。”
“小民百姓能耕之田不及天下之半,卻要納天下之稅。”
“這還不算,各地官員王侯,私增稅目,以公謀私,士族奸商,巧立名目,欺壓百姓。”
“故富者臥金褟,已瓊瑤沐其身,而窮著鋤田頭,即是累死也買不起半塊裹尸的草席。”
“陛下的國家已經病了,而且病入膏肓了。”
蒼月心吟的拳頭不知不覺間緊緊攥在了一起,筋骨畢露,銀牙暗咬。
眼中,大憤怒,大憎恨兼有。
許輕舟口中的蒼月,至此一詞簡括。
那便是不堪入目。
又或是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