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可能也是因為喝酒了的緣故,既然已經打開了話匣子,就干脆對著初次見面的凌晨一訴衷腸:
“我跟嫂嫂為了能夠活下去,只得委身依附強壯的逃難男人,才勉強逃到河對岸的陽信縣。沒想到當地知縣竟然派官差捉拿年輕女子去充軍妓,當時護著我的那人,雖說一開始是為了貪圖我的身子,可到最后卻也是為了我命喪他鄉……
直到今天,我都還能清楚的記起那天的場景,無數人被追趕到黃河岸邊。除了年輕女子,無論是男人、老人還是孩子,他們都殺!仿佛不是在殺活生生的人,而是在殺年豬、宰社羊,太可怕了……”
林娘越說越激動,表情也變得有些魔怔,陷入了記憶深處的恐懼之中。
凌晨見她整個人都害怕的抖了起來,果斷朗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嫂子,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當今陛下就是看不下去這樣的亂象,不忍百姓受此等苦禍。所以才奮起義兵,率領我大鄭將士提刀相抗,將這些虎豹豺狼全部斬殺殆盡,讓所有魑魅魍魎都夾著尾巴四處躲藏!”
林娘微顫著下巴緩緩看向凌晨,凌晨目光堅定的看著她,語氣溫柔的說道:
“放心吧,那種場景永遠都不會再發生了,我們有整整五十萬大軍鎮守在大鄭國土的四方!他們都是從鐵與火、血與傷中走出來的英勇將士,足以蕩平任何想要破壞我們安寧生活的敵人。”
林娘顫抖的肩膀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急促的呼吸也變的平緩。
五十萬嗎?
那確實能讓人安心許多。
對啊,那種朝不保夕、連飯都吃不上的日子,已經過去四五年了。
見她從心魘中清醒了過來,凌晨這才背起手望向遼闊的水面,內心頗為感慨的說道:“嫂子,煩你再吹一曲吧~”
林娘捏了捏手中的哨笛,順著凌晨的目光望向江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將哨笛放到唇邊,江岸畔再次響起了一陣悠揚~
“嗚嗚嗚嗚~嗚~”
凌晨對著前方抬手作揖,這一拜,敬文訓挺身而出,扛起平亂救世的大旗,為萬民奔走匆忙。
敬中書門下、州府官衙里的謀臣書吏,他們日夜操勞,于油燈下伏案揮筆,寫下小字數千行、留下令紙幾萬張。
敬四大行營、京畿殿前司屬的數十萬將帥士卒,他們隨王征戰四方,叩關問罪不臣,讓“鄭”字旌旗隨風飄揚。
敬一生只為家鄉的韓玨、敬死守國門的申屠明光、敬對錯難評的梟雄孫芝、敬保境安民的賈建、敬改旗易幟的韓登、敬率濱歸王的王臣鶴、敬西出陽關的李卿和河西軍、敬遠赴遼東的盧龍老兵們、敬保衛家鄉的徐守敬、敬以死明志的劉永康、敬先周尚書賀唯忠。
敬馬革裹尸、埋骨他鄉的忠魂、敬爬冰臥雪、枕戈待旦的邊軍。
敬每一座鄉野田間里的布衣,每一片城郭街巷中的黔首。
敬所有為了平定這個亂世而奉獻出綿薄之力的人們。
也敬頭頂這輪亙古不變的月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