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許是數個時辰,許是兩三日。
戰場的喧囂早已沉寂,只余下硝煙未曾散盡的焦土和無聲的尸骸。
殘陽如血,將一道踉蹌前行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江離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身體微微搖晃,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玄色衣袍早已被干涸和未干的血跡浸染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破碎處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傷口。
剛剛突破的境界尚未完全穩固,連番死戰帶來的透支與創傷遠超想象。
一只覆著輕甲、屬于女子的手伸了過來,想要攙扶他,卻被他輕輕卻堅定地推開。
是蘇醒過來的墨隱,她沉默地跟在身后,面具下的眼眸寫滿了擔憂,卻不敢再上前。
蕭芮寧走在稍前方一些,她的狀態同樣糟糕,但脊背依舊挺得筆直。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聽著身后那沉重而踉蹌的腳步聲,握著劍柄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蘇慕卿沉吟了良久,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關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
“你……沒事吧?”
雖不知這年輕男子的具體身份,但他那驚世的天資、悍然斬敵的絕世風姿,以及此刻這倔強而孤獨的背影,早已如同烙鐵般深深印刻在她的內心深處。
江離的腳步沒有停下,只是略微側過頭,露出半張沾染血污卻依舊難掩俊朗輪廓的側臉,聲音因疲憊和干渴而顯得異常嘶啞。
“無礙。”
簡單的兩個字,卻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和固執。
蘇慕卿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一下,手心不自覺地攥緊。
她多想上前,給予那道身影一點支撐,一點依靠,攙扶著他一起走下去。
可這念頭升起的同時,又覺得如此冒昧與唐突。她只能看著他繼續踉蹌前行,心中的擔憂與一種莫名的酸澀交織蔓延。
不知何時,就在江離身形一個趔趄,幾乎要向前撲倒的瞬間——
兩道同樣絕美、同樣顯得羸弱卻異常堅定的身影,幾乎同時上前,一左一右,穩穩地攙住了他的手臂。
那觸感溫軟,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硬生生撐住了他下墜的身形,沒讓他倒下。
這樣一幕,把后方的墨隱、妖刀等人都看得怔住了。
蕭芮寧也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那突然并肩而立的三人。
夕陽的光輝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種奇異而和諧的畫面,仿佛他們本就該如此相互扶持。
她只愣了一瞬,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掠過心頭,隨即又獨自邁開了腳步,將那道并肩的身影拋在身后。
風吹過她散亂的鬢發,有些微涼。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一步一步,固執而孤獨。
只是在那一刻,望著天邊那輪血色的殘陽,她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么?
永遠錯過了什么。
——
江離疲憊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左右。
左邊,是月清璃。
她清冷的容顏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玉手卻穩穩地托著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