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象性、文學性、開創性、思想性、人文內核等等意識流指標,展現出來的三種細分屬性,都是明確的術。
純粹的輸出能力是一個很科學的東西,技巧到哪兒,手法如何,一目了然。
《洛神賦》的文采怎么排都跌不出前二,它就佇立在那里,一部分后人批評曹植太炫技,一點都不影響它的偉大。
但輸出內容是不確定的,非理性的,難以量化的。
極端點講,白得一批的《斗破蒼穹》以其內容影響了整整一代青少年,它到底有沒有價值?
對于z世代而言,它和金庸武俠孰高孰低?
方星河不愿意往深了想,他又不打算抄人家的,就保持尊重唄。
從《斗破》再往上追溯,文采不咋樣但卻蘊含著巨大情感力量的作品,數不勝數。
例如《三體》,它的牛逼從來不在于文筆。
大劉在所有作品中呈現出來的文字水平波動極大,總體上在60到85之間,修辭的質感經常不夠,行文極少有那種基于中文語感下的揮灑寫意感,但《三體》的結構可以形容為最頂尖,世界級的頂尖。
所以理工科寫也能寫到極厲害的程度,因為結構是他們的強項,文字處于次位,用內容實現彎道超車。
對于方星河而言,亦是如此。
他的寫作屬性和他的職業以及經歷息息相關。
修辭強,結構差,重情緒。
不管是寫營銷稿,亦或者是高端定制的吹文檄文,引導情緒最最重要的一點總是降低文字的阻拒性,增加順暢感。
什克洛夫斯基提到:藝術的手段是要使事物陌生起來,使形式有阻拒性,以便擴大感知的困難和時間。
所以正統作家的“文學語言”通常會把文字加工成具有藝術質感的陌生扭曲模樣,以此來提高理解門檻,強行使讀者必須提高注意力并去努力思考,從而獲得更強的審美效果。
與之相對的語言,叫做“自動化語言”,又或者叫做“通俗語言”,正是營銷稿和網文的行文核心。
介玩意,就是那些我們熟悉至極,已經不能再引發額外注意的文字使用方式。
舉個例子:“霎時間,韓涵便呆住了,滿臉懵逼,心里根本不敢相信,方星河居然恐怖如斯!”
一行字,掃完拉倒,特別流暢通順,也不失畫面感,讀者看到“懵逼”兩個字就能直接腦補出表情細節,“恐怖如斯”也是一個高度概括的新流行語。
這就是沒有絲毫門檻的自動化語言。
讀者完全可以一目十行,不用思考,該有的情緒自然浮現在腦海,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劇情上,由此充分感受故事本身的樂趣。
那么,假如將“韓涵因為方星河而大受震撼”這件事,用更具有阻拒性的文字寫出來,會是什么樣的效果?
“在比千分之一秒只多一點點的時間波里,韓涵的思維被強行凍在半山腰,其實沒有人限制他行動或者思考,只是他自己不肯再往前了——再往前哪怕半步,便會直面方星河帶來的恐怖壓力,由此而生的種種問題將化作不安也不詳的憤怒火焰,燃盡他的信念。可是已經晚了,視網膜倒映著錯亂的波形,將黑暗的天空和方星河那張獰厲的臉一同拉下來,他的驕傲盡數被擠壓成扭曲線條。韓涵鼻頭有些發酸,失神的想:原來,火也會感覺到燙啊……”
這樣的文字在進行某種特定目標的作業時,既不夠清晰,也不利于傳播。
可能一小部分讀者會夸它更有韻味,但是,高門檻的文字在低耐心的社會環境中,注定要淪為雞肋。
所以方星河不是做不到,而是沒必要。
網文短視頻短劇,都是基于同樣的邏輯,以強情緒為核心,降低其它一切干擾項。
方星河不愿意把這種情況簡單粗暴的歸類為“觀眾審美降級”,本就是用來放松的東西,它就應該具備放松的功能,想學習想思考的人自然會找高深的內容看。
但是這種現象的底層邏輯,確實為他的創作提供了極其明確的指導思想,即——
我的目標是什么?
瞄準的受眾是誰?
如何使用我所擁有的工具和能力?
因此,他才能做到從不失手,每一篇公開的文章都起到了相應的正確作用。
不單單是寫文章,他未來拍電影的思路,大抵也會如此。
適當超前,但是降低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