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對了,嫂子去南方賣批,就是你家那口子和繼紅造的謠吧?
老程啊老程,陳廠長在的時候,雖然沒干出什么成績,但是對你們可不薄,你這么干,喪良心啊!”
程益中惱羞成怒,口不擇言:“廠子就是你和你姐夫掏空的!陳廠長也是你逼死的!我算個什么東西?我就是怕,所以才借著酒勁逼逼兩句!宋租德,現在你拍拍屁股去了縣里升官發財,我兒子馬上就要蹲大獄了,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幫忙,我就全給你捅出來,跟你們拼個魚死網破!”
“魚死網破?”
宋租德哈哈大笑,隨后起身前傾,用肥厚的手掌輕輕拍打著程益中的臉頰。
“你個泥腿子,會講兩句成語,好了不起哦?
你他媽知道什么叫網嗎?
一個地方,所有能辦事兒的人緊密團結在一起,一撒出去,鋪天蓋地,能讓你們這群泥腿子寸步難行,這他媽才叫網。
而我姐夫,他不是網,他是撒網的人!
想跟我魚死網破,你他媽夠格嗎?”
陳蒼渾渾噩噩的回到家里,心里一片冰冷,壓抑得不能呼吸。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是像黑暗中墜得更深了。
……
李紅繼續讀下去的時候,也感覺不能呼吸了。
方星河用冷峻的筆觸,將人性鋪陳,白紙上盡是丑陋污濁,只有寥寥幾點光輝支撐著陳蒼繼續前行。
陳愛國不是貪污犯,更不是畏罪自殺,可這還有什么意義?
廠房的鐵門上銹跡斑斑,粗壯的鐵鏈像是蟒蛇一樣纏繞其上,門房老韓頭窩在骯臟的軍大衣里,木愣愣看著曾經車水馬龍的路口發呆;
白菜堆成的小山在暮色里泛著青白,劉大姐縮手縮腳地圍著貨車轉來轉去,陪笑撿走品相最好的爛菜葉,可她當初辱罵陳蒼母親是賤貨時,那般高高在上,叫看到這一幕的陳蒼感到極度刺眼;
隔壁小巷里,錄像廳的霓虹燈管壞了半數,《玉蒲團》變成了《王艸團》,一個恍惚間有些面熟的姐姐掩著臉走進隔壁的粉燈小屋。
陳蒼在這片混亂中穿行,支撐著他目不斜視看向前方的唯一動力,就是樓夜雪的期許。
“我們一起考出去,在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學校園里牽著手散步,走累了就在長椅上坐一會兒,你抬頭數天上的星星,我數你眼睛里的星星,我們都會有愉快的心情。”
陳蒼被深深的感動了,她怎么那么會?
李紅也被深深的感動了,方星河怎么那么會?
在這樣一片黑暗泥濘中,再沒有任何東西比這口甜更寶貴。
看看楊欣臉上的癡笑,她完全沉浸進去了,深深為書中的懵懂愛情而著迷。
嗯,果然不愧是方星河親口承認的治愈系青春愛情,太美好,太純潔,太叫人上頭了。
其實李紅是一個相當獨立、理性、穩定、且不嗜甜的人,但是方星河實在太會寫,他最牛逼的地方,就是用嚴肅文學的寫法建立起的那樣一種環境強壓。
他寫東北下崗潮,寫國企困境,寫個人在時代面前的無能為力,寫人性在生存壓力下的脆弱,寫一個孤兒在墜入黑暗之后的迷茫絕望悲傷,最終統統都是為了突出救贖。
這里面沒有一處廢筆,包括交錯進行的新鮮結構和絲滑轉場,全都為這場愛情的寶貴增加了可信度。
樓夜雪支撐著陳蒼,不是空洞的口號,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細節上發糖。
她美麗,知性,大方,又不失天真調皮,常常有在這個年代極其新鮮的撩人之舉,李紅感覺自己愛煞了她。
此時此刻,全中國所有買到了《蒼夜雪》的女讀者,都完全而絕對地沉浸在了這樣一場盛放在黑暗泥沼中的夢幻愛情中。
全書已近一半,她們迫不及待的渴望更多。
這些必要的筆墨,同樣是在為這本書的大獲成功而增加可信度。
今天已盡力,明天見分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