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你憑什么?!”
王志剛莫名其妙的再次暴怒,罵罵咧咧:“就算我他媽把你逮捕歸案,這事也會被壓下去,毫無聲息!誰他媽會記住你一個無名小卒?啊?你個臭傻嗶!”
“呵。”
陳蒼笑了笑,并不辯解,那支煙就叼在嘴邊,也不抽。
片刻的沉默,卻如大山一般壓向王志剛。
就在這時,刺耳的鈴聲忽然從他口袋中響起,他急忙掏出手機,貼在耳旁。
話筒中傳來局里同事急促的聲音:“剛子,快回來,實驗中學出大事了!媽的教職工食堂二樓莫名其妙發生大規模食物中毒,20幾號領導被一網打盡,有好幾個人已經快要不行了……”
啪!
手機掉落在地上,王志剛僵硬回頭,直勾勾的看向陳蒼。
陳蒼的視線,仍然鎖定在虛無中的某處,自言自語似的問:“王警官,你說,那些漠視甚至催動這一切發生,然后不遺余力幫忙捂蓋子的人,臨死之際,是后悔不該作惡呢,還是后悔沒有早點弄死我?哈!哈哈哈哈哈……”
“你他媽瘋了?”
王志剛猛的撲了過去,拽住陳蒼的領子,用力搖晃,
“你用的什么毒?有解藥嗎?草!別逼我扇你!你他媽的……我他媽的……我錯了行嗎?別這樣,求你了!那是多少條人命你知道嗎?你是人啊,別讓自己變成鬼!”
瘋狂,惶恐,懊惱,錐心的劇痛。
他喊到破音,緊接著泣不成聲:“你不能這樣,你別這樣……”
其實王志剛恨自己更勝過于恨這孩子,一個早已經決心死掉的人,你再怎么責怪他,又有什么意義呢?
而陳蒼卻只是咳嗽著,一邊咳,一邊笑。
“王哥,人死后,一切成空,她走的時候不算體面,什么都沒有留下,而我是如此的微渺,除了墳前一杯酒,再沒有任何東西紀念她。我們倆,只是一對不配擁有幸福的野孩子罷了。”
陳葉感覺視線有些模糊,于是努力睜大眼睛,一片雪花飄落,旋轉著落在他的眼皮上,帶來一片冰涼。
“下雪了。”
陳蒼嘴角勾起,笑容不大,笑意卻驚喜燦爛。
“嗯,下雪了……”王志剛機械點頭。
“真是一場太適合去見女朋友的漂亮的雪啊……”
陳蒼瞪大眼睛看著飄落的雪花,“上一次也是這樣美。”
王志剛抬頭仰望天空,用力抹了一把臉。
他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只好重復。
“你不該這樣的,你真的不應該鉆這種牛角尖……”
陳蒼的笑容稍稍有些變化,柔聲道:“雪,一年年的來,一年年的化,也許此刻飄落在我們臉上的雪花,和一萬年以前見證了黃河流域人類崛起的那場雪,是同一團水的萬世輪回,我們,和我們的老祖宗,正在呼吸同一片水汽。這樣一想,是不是就很浪漫了?”
“是……很浪漫……你是一個天生的文學家。”
“但是你知道我們那迷人的老祖宗教會我們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嗎?”
“是什么?”
“是對畜生磨牙吮血,是對暴政揭竿而起,是對世家門閥九族誅絕,是對犯我者犁庭掃穴,是連腐儒們都認同的十世之仇猶可報也!”
陳蒼粗重的喘息著,恨意猶如實質,燃燒在每一個細微的眼神和表情上。
“當法律不再支持真理時,當坐在位置上的老爺不再主持正義時,我們民族唯一約定成俗的道德就是血親復仇,所以你想勸我什么?”
“你可以復仇,但是你的復仇范圍太大了。”
王志剛頓了頓,帶著最后一絲希冀問:“那些人,還有希望……”
“沒救了,不一定全部死絕,但最好的結果也是終身殘疾。”
陳蒼的眉梢稍微挑了挑,似是很快意,可是僵硬的面部肌肉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完整地做出這個滿是少年氣的動作了。
意識到自己時間不多,陳蒼匆匆加快了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