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常勝和我那個蠢爹是一路貨色,自命不凡卻又不學無術,敗一萬次就有一萬個理由,贏一次就敲鑼打鼓,到全村各家各戶里化緣。
后來村里有位三哥,將這種風格發揚光大——只要我覺得我贏了,哪怕你把我的肋巴扇敲下來熬湯喝,那老子也沒輸!
王常勝作為這種風格的開創者,做事相當離譜。
姥姥壽終后,母親管家。
但王常勝不服,覺得這個家應該歸我總理,我是男丁,是正統!
然后姐倆就打了一架,王常勝力氣大,但是常年抽大煙喝大酒睡女人,腐血敗肉,腎虛程度堪比方同輝,被我媽三巴掌抽碎了帝王夢,灰溜溜逃出家門。
可他臨走前卻把二黑搶走了,振振有詞道:“分家的事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但是這狗歷來就是我的,我只帶走我自己的東西,你別來要!”
我媽大怒,拎起搟面杖就要繼續削他,結果被村里的大漂亮阻攔。
大漂亮嫉妒我媽美,一直在背后嚼舌頭搞小動作,眼看著我媽要把王常勝揍成土巾生,急忙搞破壞。
后院鄰居小桔梗和小泡菜爭宅基地,大漂亮往里一摻和,直接波及到我家。
后來好不容易把小桔梗家里的破事解決完,大漂亮又糾結起一幫閑漢,全力支持王常勝分家。
沒多久,三哥又跳出來占便宜,我媽掄起大鐵鍬,差點把三哥家祖墳揚了,他捧著祖宗牌位嗷嗷跑,一邊跑一邊叫:“我們家本來就要遷墳,跟你可沒關系!”
其實我媽都沒進他家院子門,隔著墻就把三哥嚇出了飛毛腿。
收拾了三哥,以前我媽經常幫助的小南方又開始搞事。
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前幾天我去小南方家里做客,發現他們對我媽又恨又怕,對我既尊重又熱情。
想來是上回打得狠了。
總之,經過一次次拖延,大黑始終沒要回來,它開始給王常勝看家護院,與我們家隔水相望。
【三、要回來一條狗】
時間過去了很久,村里一直亂得厲害。
好消息是,英子嬸終于撐不下去了。
后來,村里是大漂亮管事兒,英子家的生意越做越爛,也畏懼我媽拎起家伙就是干的悍氣,于是卡著年限把大黃還了回來。
它歸家的那天,我激動得熱淚盈眶,滿心都是喜悅,滿眼都是它的英姿。
和小時候毛茸茸的乖巧可愛相比,現在的它已經是一條成年的大狗了。
高大威猛,身姿矯健,皮毛順滑,在陽光下金燦燦的一團。
“好狗!”
我向它沖過去,張開雙臂。
“大黃,好兄弟,來抱一下!”
大黃挑起右邊眉梢,瞟了我一樣,然后高高昂著頭,從我身側漫步走過。
它歸家時,帶上了它的華貴狗窩,帶上了金鑲玉狗盆,還帶了一庫房的外國狗糧。
那是英子嬸家里闊綽時給它攢下的家底,據說,一袋狗糧比我一個月的伙食費都貴,叫什么遠程養狗高科技。
我僵在原地,心里漸漸涼了下去。
接下來的日子,越來越不對勁。
離開家的這些年,也不知道英子嬸使了什么壞,天天教大黃什么東西,總之這狗回家之后驕橫得厲害。
以前乖乖趴在地上吃飯,現在非要上桌。
我媽覺得它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想要補償,不但允許它上桌,還給它設置了一個專座。
以前它同我們吃一樣的東西,我有什么給它吃什么,現在不行了,非精糧一口不動,不再與我同食。
只是如此,倒也罷了,然而每當我在啃著窩窩頭時,它那越發人性化的臉上總是浮現出一絲鄙夷,斜著眼睛看我吃糠咽菜,狗臉耷拉著,慢條斯理的吃著它的黃油狗糧。
我一點不好奇那東西是什么味兒,但它總是守在庫房門口,警惕得厲害。
偶爾家里燉肉,它也吃。
只不過,當母親把大棒骨放在它的狗盆里,它馬上用兩只前爪環住盆,一只狗眼吊起來看我,一只狗眼垂下去,看肉。
一旦我有靠近的意圖,馬上齜牙咧嘴,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吼。
母親驚疑不定:“呀,大黃咋開始護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