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開了這種思維定勢,于是他們震驚、懷疑、不服,并且把最具代表性的標簽貼在我頭上,自然而然順理成章。
但我并不喜歡這個稱呼。
因為我不能接受他們那種符號化的認知。
【六、符號】
從一開始,我就是nba里的中國符號。
看到我,他們會想起中國功夫、中國籃球、中國文學、中國青少年的巔峰代表。
我不是唯一的中國球員,但我足夠強,美國人就認這個。
于是我在多種場合被符號化。
大部分時間,我喜歡這種簡單的輸出,每當我那標志性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時,美國人就會聯想起中國的種種。
帶有一絲遙遠的神秘,催生出一些美好的幻想,成為一種不廢腦子的理解。
但我不喜歡聯盟里的球員和媒體稱呼我為“中國方”。
這兩者并不沖突,也不矛盾。
當我的臉符號化的時候,普通美國百姓將我與中國聯結起來,透過我,對祖國產生好感和好奇。
而當我的綽號是“中國方”的時候,那卻意味著一種高高在上,一種不言自明的偏見。
所以,某一天,當喬丹再次這樣喊我的時候,我突然跟他翻臉。
“你可以喊我brother、baby、honey甚至是daddy,但是如果你膽敢再把我的國籍和姓氏放到一起喊,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丹子十分驚愕:“嘿,bro,我他媽沒有惡意!你為什么如此敏感?”
“我不敏感。”
我上前頂住他的臉:“我只是不喜歡你用戲謔的口吻講出chinese這個單詞。別他媽的自找不痛快,ok?”
“可這他媽的是你身上最有價值的標簽!”
喬丹憤怒辯解:“就算我不喊,你能管得住媒體和球迷嗎?”
“那是我的問題。”
我冷冰冰和他一頂到底。
“我會一個一個的搞定,現在,你排第一。”
“fcuk!ok,我等著瞧!”
喬丹狠狠砸飛籃球,氣呼呼離去。
從第二天開始,他確實不再稱呼我為中國方,但媒體仍然會在某些特定時刻將我符號化。
每一次,新聞上出現“中國方”的字眼兒,喬丹就沖我冷笑。
【七、傲慢】
管理層、教練組、我的黑人隊友,乃至于我的美國滿天星,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我對“中國方”這個詞兒的抵觸。
后來我發現,中國人也不理解,他們甚至以此為榮。
可這個稱呼的本質是什么?
是他們對中國沒有絲毫了解,想當然的認為我的祖國是一個貧窮、愚昧、混亂、落后的地方。
在這樣一個“非文明世界”里,居然誕生了如此強大的籃球天才,于是他們震驚,于是他們狂喜,于是他們開始表功。
《今日美國》曾寫道:“美國自由的光照在那片黑暗土地上,滋養出一朵又一朵奇跡的花,中國方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體育周刊nba專欄》也寫過:“nba的全球化戰略為那片貧瘠的土壤帶來了睜眼看世界的機會,希望自憧憬中誕生,反過來又推動了中國方這樣的天才向聯盟匯聚,籃球殿堂的偉大毋庸置疑。”
甚至我的基本盤,《華盛頓郵報》,也再三拿我湊政治熱鬧。
具體略過不提。
我在華盛頓媒體界的頭號粉絲愛德華·黃如此描述他的熱望:“我不喜歡中國,但我愛死了中國方,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加入美國籍,并且永遠留在華盛頓,成為這座城市的象征……”
我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國人對于這些言論感到興奮和榮耀,我只感受到了屈辱。
“中國方”的每一次出現,都帶著對中國的俯視。
他們一邊捧高我,一邊貶低生我養我的地方,從而實現一種完全的個人英雄主義敘事。
最后,將我的個人奮斗的源動力,歸結為美國夢的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