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正在疑惑。
眼角的余光卻瞥到那郡主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一枚極為精致的點心,放入嘴中,細嚼慢咽。
直至她喉嚨聳動,將那點心吞入腹中,這才道:“年輕男子入玉芙宮本身便不合規矩,莫說玲瓏公主是有家室的,便是年輕的公主又怎會這般不顧禮儀?”
陳執安越發驚訝了,心中不由再問自己這郡主什么來歷?
可旋即他忽然想起楚牧野之前與他說過的話。
他說,懸天京中有一頭饕餮坐在云端俯瞰大虞,蒙蔽圣聽,任用小人,酷吏層出,只手遮天,朝野之間越發恐怖肅穆。
后來他才知楚牧野口中所謂的饕餮,便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安國公。
安國公之女,也被封為郡主。
細數大虞權貴,能在玲瓏公主的玉芙宮中這般放肆的,恐怕就只有安國公之女,當朝【玉下郡主】!
兩年之前,安國公親自跪求昭伏皇,請求將玲瓏公主嫁給安國公長子,昭伏皇欣然應允。
而這玉下郡主,正是玲瓏公主的小姑子。
——
商秋公主正坐在名貴秋胤木打造而成的椅子上,手中剝著一個貢橘。
橘子剝好,又遞給身旁貴妃椅上的玲瓏公主。
玲瓏公主半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身姿恰如其稱號,窈窕而玲瓏,每一個凹凸之處都恰到好處,無不奪人心目。
她隨意接過商秋公主剝好的橘子,又放入口中。
朱唇輕動之間,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嬌美來。
本來便是動靜相宜的午后光陰,突然有一位宮女匆匆前來。
“公主,那位陳先生入玉芙宮,恰好撞見了玉下郡主在八角亭中喝茶……”
不需這宮女往下說。
玲瓏公主與商秋公主便已經知道,必然是魏靈玉借著由頭,發泄玲瓏公主不見她的怨氣。
二位主子不曾說話,一旁一位大宮女卻皺起眉頭,對那宮女說道:“我幾次三番吩咐你,你不曾吩咐他們避開雨落亭嗎?”
那宮女匆忙跪下,道:“我仔細吩咐了,前去接陳先生過來的吏員也確實避開了雨落亭。
可卻不曾想,玉下郡主也許是雨落亭中待了好幾日,待的厭煩了,就在方才又換到了觀瀾亭中。”
“商秋。”玲瓏公主忽然開口。
商秋公主放下手中的橘子,嘆了口氣:“姐姐,你知道魏靈玉的性子,她來了七八趟,你始終不曾見她,她心中一定十分惱怒,這陳先生恰巧撞到她的怒意上了。”
商秋公主說完,忽然反應過來,又詢問道:“姐姐,這位陳先生,是蘇南府的陳執安嗎?”
玲瓏公主閉著眼睛頷首。
商秋公主接過身后宮女遞過來的熱手帕擦了擦手,旋即站起身來。
“我去接這位陳先生吧,但愿魏靈玉不至于為難一位尋常的畫師。”
——
觀瀾亭前,無論是幾位太監管事,還是幾位宮女,甚至連那兩位吏員都深深低著頭,靜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那郡主卻面色自若,又吃下一塊點心:“天下的畫師多了,可我卻從未見過玲瓏公主用這般年輕的畫師,畫她坐朝節所需的畫像。
這般年輕,畫像又能畫的多好?
你去告訴他,讓他出宮去。
玲瓏公主那里,我自會為她再找一位書畫造詣高超,名聲不凡的畫師來。”
她隨意與一位太監管事說著。
那太監管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他一句話不說便跪倒在地上,重重將頭磕在地上。
沉悶的響聲傳來,太監管事甚至不曾哼哼一聲,便這般跪倒在地上。
“沒用的東西,連話都不敢去傳。”玉下郡主瞥了他一眼:“不過你家主子不曾下令,卻也怪不得你。”
“拿紙筆來。”玉下郡主隨口吩咐。
那太監管事立刻便從觀瀾亭外的匣子中拿出紙筆,仔細擺上。
他正要磨墨,郡主卻忽然搖頭:“寫一個字罷了,磨什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