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時間,已然步入炎夏,正是懸天京最熱的兩個月。
比如今日,甚至還不曾到晌午,便已經火云燒空,暑氣蒸云,如此炎熱的夏日就顯出了商秋公主這個院子的好。
哪怕是在待客的東堂中,也有清風徐徐吹入屋中,卷一個來回,將暑氣帶走,又留下些涼意來。
褚岫白正在喝茶,這茶葉是劉公公采買而來,算不上太好,可必然也稱不上差。
可褚岫白只喝了一口,卻微微搖頭道:“我記得我那院子里,還有幾兩玉露凝香,泡入水中,便如同清晨雨露般晶瑩剔透,潤澤鮮嫩,哪怕是京都中的大人們,也少有這出產自南海的好茶。
若是去采買,只怕一位四品官僚半載的俸祿也買不來二兩。”
他徐徐說著,便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案上,再也不去動了,似乎這茶葉確實不配入他口中。
陳執安卻喝得高興。
“這劉公公才買來的茶葉與執安而言,已然稱得上極好了。”陳執安笑道:“我不曾品過什么好茶葉,可這明前的龍井保存的極好,哪怕到了五月這茶仍然有豌豆芽的香氣,解一解暑氣再好不過。”
褚岫白臉上的笑容越發盛了:“懸天京匯集了我大虞萬物精華,這里什么茶葉都能尋得,什么女人都能見得,什么榮華富貴皆能享受,所需的不過權、財罷了。”
他說到這里,略微動了動,道:“若你有了權,不需財也可,燦爛的赤金會長腿朝你跑來。”
陳執安知道這褚岫白在說什么。
可偏偏這褚岫白說起這番話時,語氣從容,神態文雅,便如同一位剛從學堂中下課的書生,倒不像是一位將軍。
陳執安靜默的聽著,清風仍然吹入堂中,吹在二人身上,令陳執安察覺到一些不同的東西。
他瞇著眼睛,泥丸宮中的神蘊跳動,在捕捉那等若隱若現的東西。
那是……邪氣?
褚岫白身上的這縷邪氣頗為陳舊,似乎已存在了許多時日,仿佛已然融入他的真元中,令褚岫白無法甩脫。
可陳執安卻覺得這一縷邪氣頗為熟悉,讓陳執安想起自己前往秀霸山下,那破舊的老廟時,郁離軻那把鋒銳的邪刀【羹飯】來。
于是陳執安沉默下來,繼續聽褚岫白說話。
褚岫白站起身來摸了摸這東堂中的桌案:“這些家具倒也不錯,都是紅楠木制成,遇到識貨的,只怕這這一張椅子,便要值個五六百兩銀子。
只是,這終究是商秋公主的產業。”
“陳執安,昨日在尚書府中見你,我回去之后便問了問督察院,問了問你的根底,你竟是陳水君之子。”
陳執安對于這一點并不驚訝。
褚岫白年紀輕輕,便能坐到五品平野將軍的位置上,劉公公說褚岫白是靠軍功,可陳執安卻覺得,若是換做旁人,這個年歲只怕連立功的機會都沒有。
這眼前的文雅將軍背景必然不俗。
大虞本就是如此,出頭的總是些世家子。
這等身份背景的人物特意前來尋他,查好他的身家底細,又有什么值得驚訝的?
于是他頷首道:“家父正是陳水君,昨日在李府中,倒是讓褚將軍見笑了。”
“離散之子登門去見生母,又有什么見笑的?”褚岫白搖頭,語氣溫和:“這懸天京便是如此,尤其是朝中的大人們,多看重出身背景,卻極少看其人如何。”
“陳執安,你昨日一連凝聚六道神蘊時,我就在旁邊,你這神蘊天賦確實不凡,甚至都令我有些嫉妒。”
“褚將軍謬贊,不過是十八年來初次面見母親大人,心緒潮涌,念頭無滯,不知怎的修為也有突破罷了。”陳執安打著官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