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至黃昏。
當屈君回再度打開息人居的大門,日落已經跌入懸天京以外的群山中。
人間已晚,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真是極好的美景。
若換做尋常,屈君回必然會躺在搖椅上,為自己泡上一壺好茶,好好看看這般絕美的弱勢。
可今日屈君回卻沒有心情,反而勸說陳執安道:“有靠山固然極好,可天下哪里有毫無所求的庇護?就怕這靠山還需要你撐起一些什么東西,來抵御更加洶涌澎湃的浪潮。”
陳執安收起手里的戒指和腰帶,眼神忽然認真起來,他看著屈君回泡茶,搖頭說道:“蘇南府也好,懸天京也好,又或者哪一處清閑的名山大川、玄門正宗,無非便是如此。
上下傾軋,強弱踐踏自古有之。
我陳執安到了哪里都是弱者,所以索性先找一處山靠一靠。”
“有了這一座山才需要顧慮往后的洶涌浪潮,如果連這座山都沒有了,就連今天李扶疏這般的小打小鬧我都扛不住,甚至沒有資格考慮更往后的事了。”
屈君回仔細想了想,發覺確實是這個道理。
當今的大虞,人與人之間若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赤裸裸”。
世家門閥把持大虞天下,從古有之的三六九等,被分割的淋漓盡致,越發明顯,甚至連演都不演了。
陳執安此舉看似膽大,實際上卻是透露出自己的狠勁來。
他也許在向整個懸天京傳達某些氣性,震懾來敵,也給自己的靠山看一看,他確實有些價值。
于是屈君回親自為陳執安倒了一杯茶:“那就祝你莫要死在那些涌來的浪潮中,若是真死了,也盼著你留一個全尸。”
屈君回的話并不吉利,陳執安卻無動于衷,喝下他的茶道:“先走先看,而且我也并非原地踏步,來了懸天京,我也有些精進。
再勇猛精進一些,便是扛不住,最起碼也不至于一觸即潰。”
屈君回似乎非常認同陳執安這句話,甚至豎起一個大拇指道:“你這天資,我屬實嘆服了,還記得不久之前我才為你煉制了過關的丹藥。
這才不到兩個月時間,你卻已經橫渡神蘊,將要修成璞玉。
這樣的天賦確實值得你張狂一些,不過……”
他略微頓了頓,又告誡陳執安:“不過今日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在懸天京中必然引起軒然大波來了,往后多的是冷箭,多的是鬼祟,可要時時提防。
李家那里見了你的天賦,應當還有動作……也許你那外公會親自前來見你。”
陳執安對于李鑄秋親自前來見他,沒有半分期待,反而側頭詢問道:“屈老板,你這里可賣東西?”
屈君回臉上露出熟悉的市儈笑容來:“臨街開店的,不賣東西賣什么?陳執安,你想要什么?
不是我老屈自夸,除了大虞六姓、三山二宗,除了懸天京正中央那諸多殿宇以外,便要數我這里的東西最多。
但是沒有,我也能為你尋了,只要你給得起價格。”
他說到這里,又指了指門外。
“你看,你進了我這息人居,就連遠遠跟著你的兩位松槐軍將軍,乃至那司侯圭都不過只是扛走了李扶疏,甚至不曾上門來要人。
我老屈在這懸天京中,可是有幾分面子的。”
陳執安自然知道這屈君回神秘不說,小小息人居中所蘊含的能量也非同小可,于是陳執安拿過桌案上的紙筆,又寫下一些材料來。
屈君回拿過那張紙,看了看,卻忽然皺起眉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