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黯,秋云如墨,層層堆疊,將懸天京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氛圍中。
雨滴輕輕叩著古城的青石板路,發出清脆的聲響。
李伯都背負著雙手,站在一處樓閣中,抬眼望著北城。
楚牧野不知何時來了他身后,同樣望著那一片凌亂的街道。
“陳執安天賦卓絕,如果能夠成長起來,絕對不會比司遠瞾差。”
楚牧野身上的鶴袍如舊,眼中露出幾分唏噓之色:“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陳執安時,他還在蘇南府黃門畫院中畫畫,如今不過兩三年光陰,這少年見了老一輩的沉疴舊疾,反而更成熟了許多。”
李伯都沉默不語,他看著陳執安撐著油紙傘,獨自走過長長的北街。
那兩座巨大的雕像也如同李伯都一般,低頭俯視著陳執安。
古老的街巷里,淡淡的秋意與雨霧交織,這是難得的美景。
可不論是李伯都,又或者是楚牧野,都不是為了觀景而來。
“那镕天將軍為何非要娶李家小姐。”楚牧野頗為不解:“他已有妻室,這懸天京中有百般傳說,卻從來沒有傳言提及镕天將軍喜好女色,他自從籬河江中回來之后,就仿佛變了一個人,變得孤僻非常,即便是司家的人物尋常也難以見他一面。
據說他的發妻已然被他遣回了老家,如此離奇,卻又偏偏上了你家的門庭,想要提親。
可他明明知道陳水君還活著,李家小姐之子也還活著,這般娶一個人母回去,镕天將軍心中就沒有半分芥蒂?”
楚牧野堂而皇之提及李家家事。
李伯都神色有些不快,卻只是說道:“又何須理會這些?我能得來龍脈機緣,仰仗了殺佛侯的修為,他對我有恩,也對我李家有恩。
音希嫁給司遠瞾,不算什么丟臉的事情。
而且司家正妻已然回了司家祖屋,殺佛侯承諾她再也不會回到懸天京。
音希名義上雖然只是妾室,去了侯府,卻是主母的身份,自然虧待不了她。”
楚牧野沉思幾息時間,又勸說道:“無論是詩畫,又或是修行,乃至刀意,陳執安的天賦你我有目共睹,等到三個月后雛虎碑換榜,以他的年歲,以他的天賦,即便沒有大虞六姓那般的背景,必然也能踏入前二百行。
而如今宋相已然著目于他,他若是能夠執印,又一次換榜,必然有前八十,甚至前五十的資質,越過一眾大虞少年天才,極有可能登上騎鯨碑,也如同司遠瞾一般。”
“你李家與陳執安有血脈之親,不該鬧得如此僵硬,玄紫將軍,聽我一言,與陳執安冰釋對于李家而言才是重中之重。”
李伯都終于轉過頭來,看向楚牧野:“我李家還是云州世家,是天下世家之一,陳執安想要執印,李家來歷在此,如今上趕著與陳執安冰釋前嫌,大虞六姓、姜家、魏家、褚家、高家……這些真正的大府,又該如何看我李家?
陳執安天賦再強,難道還能強過這些世家?
一人之力有限,楚大人,你們想要扶持陳執安爭奪陸吾鑒,就要好好護持,可莫要讓他死在這懸天京中了。”
李伯都眼神冷冽,道:“他的天賦世家人物有目共睹,他越是出色,便死得更快。
方才魏靈玉、盧海匯都已然對他動了殺機,而這等世家中的真正強人,可并非這幾個年輕人。
謝家大兄、盧家的魔頭都已然落目于懸天京。
而那魏家的魏忌,有朝一日也總會前來懸天京中,你以為陳執安還能活多久?”
楚牧野靜靜聽著,并不說話。
李伯都又說道:“西蓬萊山頭已然被拔除,可惜蓬萊將軍卻只死了一半,尚且還有十二三人,那蛟驤公尚且還活著。
你能看出這西蓬萊也是我大虞世家養出的忠犬,那齊天沖對陳執安虎視眈眈,也許那些散落四處的西蓬萊將軍也會搖身一變,變作世家手中索命的長刀,來取陳執安的性命。
楚大人,到了那時,卻不知陳執安能否扛下來?”
楚牧野正要說話。
卻忽然間李伯都的眼神閃動,看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