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將院中的紅豆枝葉雕琢成玉枝,院中的一切都已經褪去秋裳,自此秋風化冬風不是。
懸天京一日入冬。
陳執安拔出了那一柄寶劍,寶劍劍柄雪白,劍身卻是青綠色,其上好像縈繞著一道春風,與這冬日格格不入。
可無論對于陳水君又或者李音希來說,十八年前的冬日卻并非寒冬。
因為陳執安就誕生于這一場初雪中。
陳執安站在雪中,小雪簌簌,落在他的肩頭。
而這一把生于梨花的寶劍卻透露出玄妙氣息,甚至與陳執安掌心中的紅豆枝葉生出關聯。
正因如此,陳執安在這一把寶劍中,感受到了鋒銳劍氣,甚至比起那北陸寶劍,還要來得更加熾盛。
劍氣更深處,隱約埋藏著更加玄妙的東西。
只是以陳執安如今的修為,根本無法探知到更多。
“這一柄劍由母親栽種,由我拔出,卻應該歸于父親……他若是持此長劍,自然能夠發揮出寶劍最玄妙的威能。
四劍合一,他那劍心也能圓滿。”
陳執安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欣喜之色。
他想了想,將無鞘的寶劍配在腰間,探手間,卻見他掌心中又有一道印記,若隱若現。
便如同一片綠葉。
綠葉閃爍,陳執安神蘊落入自己的掌心中。
恍惚間,陳執安思緒飄揚,遠去一千余里,落在那一處百里戰場,落在那山巔上,落在結廬而居的父母二人身上,更落在……
那白瓷瓶中,一支紅豆上。
紅豆翠綠,含苞待放,可卻終究未曾盛開。
就好像……還缺自己掌心中這一枝綠葉。
寶劍、綠葉……陳執安深吸一口氣,他似乎從中看到了一線生機。
只是,自己應該如何將這寶劍,將紅豆綠葉送過去?
“而且,這綠葉似乎已經與我融為一體,只剩下我掌心中的印記。”
他皺起眉頭:“難道我要將這葉子挖出來?”
陳執安苦中作樂,自言自語。
而周遭的霧氣升騰而來,飄渺而動,陳執安低頭,另一只手穿入云霧中,神蘊真元落入其間,又察覺到這霧氣的不尋常。
“宋相……”
陳執安眼神中亮出一抹光輝,又仔細將紅豆院中母親的東西收好,這才翻墻出了尚書府,又去了東街。
宋相院中種植的香椿樹自墻里探出頭來,垂落的冰晶如懸絲診脈的銀針,又在風雪中搖曳。
陳執安披雪而來,宋相的門庭仍然半掩著,就好像知道他會來。
陳執安輕輕敲門,一陣清風吹過,吹開門扉。
天氣冷了,宋相不在院中,東堂中的火爐冒著熱氣,老人正披著寒衣,在爐火中烤著幾枚橘子。
東堂中的門庭洞開,時不時吹去寒風,老人便咳嗽幾聲,又緊一緊衣衫。
陳執安步入東堂,老人拂袖,示意陳執安坐下,又遞給他一顆橘子。
橘子已被烤好,入手溫熱。
宋相看著陳執安腰間的寶劍,感嘆說道:“活著的道果一舉一動,暗合天地之道,也合光陰輪回。
這一棵梨花樹中,竟然能夠長出這樣的寶劍來,著實令人驚奇。”
陳執安撥開橘子,宋相又瞥了一眼他掌心中的印記,眼神越發深邃。
“也不知這寶劍,又或者這印記,出現在那山巔上,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陳執安吃下那一枚橘子,橘汁入喉中,頗為甘甜。
他站起身來向宋相行禮:“我知宋相有扶天之志,執安在懸天京中,之前陳執安之所以能夠在懸天京中放肆乖張,也是因為那些惡人忌憚于宋相之實。
宋相也曾助我斬去褚岫白那等妖孽……今時今日,我父我母危在旦夕,還請宋相為我指一條明路。”
陳執安躬身下拜。
宋相臉上露出笑容來,搖頭說道:“我知你氣性猛烈,輕易不愿低頭,今天特意來尋我,又給我戴了高帽……是想讓我再行親自出手,遮掩你的行蹤,好讓你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