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不曾前來,倒也無妨。
圣人親自見我,原本他還是一如之前那般憊懶,眼神中滿是疲倦,仿佛對這天下毫無興趣。”
“可是……陳執安去了刑場,殺了那四十個被他下獄的犯人。”
王渡娓娓道來,眼神中卻多了幾分笑意:“卻也不知圣人為何改主意了。”
“改主意了?”盧清和眼珠一轉,驟然反應過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皺的眉頭就此撫平,他也喝了一口茶,語氣中卻帶出幾分感慨:“這天下確實生出了許多變化。
區區一個陳執安,竟然能讓我們費這般的周章。”
他話語即此,又搖了搖頭:“仔細想起來,卻也并非僅僅是一個陳執安。
陳執安弱小時,懸天京中有陳水君。
陳水君帶著道果逃入了封禪臺,陳執安又有宋相為他撐腰,如今他又得了執印之位,圣人的態度模棱兩可,讓這只小小的爬蟲竟然真就飛了起來,耀武揚威。”
王渡深吸一口氣:“這一場與朝廷的交鋒,終究是我們輸了。”
盧清和先是點頭,又搖頭,他語氣悠遠,似乎話有所指:“乘家本來便在我們之中,乃為最強。
讓他占一些便宜,又有何妨?”
“大乾將至,我們并非那些尋常的世家門閥。
大乾主氣性猛烈,自從大乾強盛之后,他從不合縱連橫,更不籠絡他人。
即便是有人想臣服于他,也要看他是否應允。
而我大虞六姓,便要首當其沖。
大乾那些如狼似虎的玄門,那些玄門玄兵還需要海量的修行資糧,支撐起一場場戰斗。
怪只怪我大虞六姓積累太過深厚……已經沒有退路,只能選擇與大虞共存亡。”
盧清和娓娓道來,又忽然自嘲一笑:“現在仔細想來,倘若我盧家只是一個尋常的世家,大乾來襲,還能改頭換面化作玄門,投靠大乾。”
王渡看了盧清和一眼,皺了皺眉。
盧清和又是何等的人物,修為高深莫測,自然察覺到了王渡眼神中的不悅。
可他卻好像渾若未覺,反而提起另一件事:“天山那一處礦產,明明是我上原盧氏幾番栽培養育,如今好不容易養出了血煉石。
你們王家卻要分一杯羹,這吃相難免太難看了些。”
王渡搖頭:“那礦山本來就是我王家的產業,不過只是租借給上原盧氏罷了。”
盧清和道:“距離到達租期,可還有四十余年。”
王渡道:“我王家甘愿賠償,也要收回天山那一座礦山……”
二人語氣看起來與之前無二,臉上看不出半分慍怒。
可不遠處池塘中的錦鯉卻已經沉入池底。
天上吹落的小雪,尚且還沒有落在這王家院中,就已經因為無形的氣息而消融。
在陳執安眼中,大虞六姓似乎是一丘之貉,許多事情上他們也都是一同行動,看起來親密無間。
可實際上……大虞天下最鼎盛的六姓世家彼此之間,又怎會無有爭端?
無非是常年存在的外部威脅,令他們無法撕破臉罷了。
內里的仇隙正被他們不斷壓制。
而現在,大虞外部,有大乾存在,算是他們的威脅。
而大虞內部的威脅,又是誰人?
十幾息時間過去。
盧清和拂袖而去。
天上的雪花再度飄落,落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