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整個頭和臉都血肉模糊,并且已經開始腐爛,因此只能從服裝上來推斷身份。
上衣是一件T恤,浸滿了已經發黑的血,下身應該是黑西褲。
應當是一位中年男性,從發型來看,不是囚犯。
從黑得發紫的腐血漬跡來看,他身上至少有七八處重傷,由于T恤已經和腐血爛在一起,很難判斷是槍傷還是刀傷。
舉起電筒向左右望去,有一個架子已經翻了,地上和墻上都有血跡和刀痕,房間的角落甚至有一大片焦黑的磚瓦碎片,好像發生過小型爆炸。
可以想象,這里曾經出現過激烈的打斗,這個男人輸了。
可即便一切已如此狼藉,男人連腦袋上都插著刀,一臺手機卻完好無損地在他的掌中,他的手掌也沒有去捂傷口或者搏斗,而是靜靜地托著手機。
更關鍵的是,擁有智能手機的人類應當已經消失了。
他拿的很可能不是自己的手機。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又為何在人生的最后時刻如此執著地捧著?
呂晉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拾起手機,關掉鬧鐘,同時捂著嘴嘆道:“收到了兄弟,走好。”
正當他要將手機收進腰包的時候,手機屏幕一暗,彈出了僅剩5%電量的提示。
呂晉不禁仰頭問道:“回去充電還是現在看?”
“搜一下,然后去外面看。”艾東捂著鼻子照向他身后的槍柜。
空空如也,一根毛都不剩。
旁邊的架子也是。
真正核心的武裝,果然沒人會漏下的。
搜尋一圈后,艾東蹲在了尸體面前。
他依然低著頭,一條眼縫遲遲不愿合上,但現在露出的也只有眼白了。
呂晉站在房門口捂著嘴催促道:“太惡心了……走吧……”
艾東頓了片刻,最終還是抬手幫他瞑目。
然后出門手就在呂晉的褲子上擦了擦。
二人背上兩條防彈背心與谷語匯合,三人一同上了車子,給手機接上了充電線。
這是個無密碼的手機,幾乎不用翻找,最近照片中最新的一個就是一段長達五分鐘的視頻。
沉吸一口氣后,艾東點開了視頻。
畫面是完全漆黑的,只有粗重的呼吸,還有操縱手機的聲音。
幾秒鐘后,手機的閃光燈照明打開了。
手機晃蕩一陣才穩定下來,鏡頭從下往上斜向拍攝的,可以看到一個男人滿是鮮血的下巴和一部分側臉。
這個拍攝的位置,也正是艾東和呂晉最后發現他手機的位置。
“我叫……周立韜……是個好人……吧……”
他在說話的時候,嘴巴好像根本就沒動,聲音也氣若游絲,每個字好像都是最后一個字。
他說著,忽然歪下頭來,望向鏡頭。
這才能看到,他的右臉幾乎已經被刀劈開了,豁口中好像露出了頰骨。
谷語再次捂住嘴,才沒尖叫出聲。
即便是艾東和呂晉,也倒抽了一口涼氣。
男人盡力看著鏡頭,虛弱地嘟囔著:“現在是……6月13日……下午1點45……距離我昏迷大約過去一個小時了……我不知道還能說幾句話……如果有人看到了……請不要懷疑任何一個字……我實在是……沒有撒謊的必要……”
話罷,他的頭又轉了回去,似乎那樣靠著柜子,說起話來更有力氣。
三人也同時提了口氣。
“先說最重要的……密源監獄的那些雜種們……失控了……請不要相信任何成年男性……”
“他們中的3個人,藏在延密路的沃樂馬超市……那是個埋伏……我的家人……還有孩子們……他們要把我們……都帶走……去做……奴隸……”
話罷,他眉目輕垂,身體停止了起伏。
接下來的15秒,都是這一個畫面。
也許視頻后面4分鐘也都是如此。
他死了?
后面坐著的谷語,已經不受控地打起了寒顫:“在超市埋伏……我們至少去過三個超市的……”
艾東和呂晉同樣一陣后怕。
但艾東腦子里真正繞不過去的話,卻是“孩子”。
“他說孩子們……”艾東看著那張死寂的臉,眼睛難抑地發酸,“他和我們一樣,優先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捂著額頭哽咽不止。
這個男人與自己沒什么不同,同樣經歷了30多年的人生,在危機中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看著他,好像就在看著自己。
只不過,他的故事,已經完結了。
“呼……”
手機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猛烈的吸氣聲。
男人瞪著眼睛,張著嘴,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