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嗎。
死了。
可倘若死了,就無法將西山亮太殺死了。
他就又會繼續在這個社會上逍遙自在下去,仰仗著那張臉和沒有一句真話的話術,不知道還要禍害多少人,逼死多少人……
“不能死,我不能死——!”
骨女嘶吼,身上頓時涌出數十上百根骨刺,齊齊地扎向近在咫尺的上杉澈。
嘶吼聲戛然而止。
雪亮的刀光緩緩消逝,上百根骨刺一分為二,顯露出同一處平滑的斷面。
上杉澈握著加賀清光,俯視著躺倒在地上的骨女,平靜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不能死的,我也一樣。”
在加賀清光落下的前一刻,上杉澈感受到自己的腳踝被骨女緊緊地抓住了。
他忽然感覺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于是刀尖下落的速度慢了片刻。
“至少……求求你。”
骨女干啞道:“要殺了西山亮太。”
加賀清光擦著她的眼眶鍥入地面。
上杉澈略感好奇地蹲下,朝她詢問道:“為什么?”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真有妖魔說出有點用的遺言的情況——在此之前,那些妖魔要么就無視他的話,要么就罵些毫無營養的話語。
但這次他沒給對方留遺言的機會,卻意外地聽到了。
而骨女還恰好擔當了自己測試晉升后白般若戰力的小白鼠。
所以多花半分鐘聽幾句也無妨。
骨女似乎沒想到自己能活下來,所以怔了一下才說道:“是西山亮太殺了我,生前的我。”
這點上杉澈早有預料,他靜靜地盯著骨女,想知道她還能夠說出些什么。
“西山亮太是我的初戀。”
“他在認識我的時候就已經畢業了,但是沒有工作,連兼職打工都沒去做,而在我們的關系確定后,就開始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
迫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在上學之余多打一份工,再多打一份工……”
“——可這些都沒關系。”
“因為他說過會去找到工作,也說過未來想要和我結婚,所以我在為了那樣的未來而拼命努力。”
骨女虛弱地呢喃,眼眶中的那兩團魂火卻隨著言語落下變得愈發清明。
“直到有一天,我回家的時候發現他正其他的女人糾纏在一起。”
骨女用著釋然的語氣說道:“緊接著,他將女人趕走,然后跪下發出毒誓絕不會再做出同樣的事,也承諾明天就去找工作。”
“我可笑地相信了。”
“然后,在好幾年里,幾乎一模一樣的事情便反復出現了一次又一次。”
“在我的老家,誓言是很重很重的東西……所以我每次都選擇了相信他,可每次我的信任都會被辜負。”
“直到最后一次,我又在同樣的場景里見到了不同的女人,我終于忍耐不下去了。”
骨女呢喃道:“可等待著我的卻不是脫離了他的未來,而是陌生的樹林,鐵鍬,和被用土掩埋的痛苦。”
“——西山亮太為了防止我將這些事情說出毀壞他的名譽,就把我騙到了山間的樹林里敲暈,然后丟進坑里,用土埋了起來。”
“我死了。”
說到這里,骨女怨毒的語氣已經全部消失。
她像是終于找回了生前的那個努力向上的自己,愉快地用著敬語說道:“所以請先生您不要放過那個死不足惜的人渣。
“當然,也不要因此就心生憐憫放過我。”
骨女抬起破碎手指指著自己:“我為了接近他誆騙他折磨他,同樣殺了他的一個情人。”
“為了一己私欲而殺了罪不至死的人,我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好東西。”
她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白般若,認真道,
“惡鬼先生,我想要說的就是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