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整座西尾城乃至更遠都能清晰看見的光柱緩緩消失。
病苦手握被沖刷到光滑如新的錫杖,沙啞開口:“狐貍,如你所見,你這傾盡全力的一刀也沒能殺死我。”
剩下的三張半嘴同時翕動,發出能讓常人立即不再抵抗的靡靡之音,
“而這,僅僅是我隨手投放到現世的一具化身。”
病苦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怒氣,甚至不帶有威脅的意味。
他只是陳述:“但你如果現在將我的這具化身斬殺,便與‘病苦’永遠地結仇了。”
“而若是現在停手,先前發生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病苦朝著毫無人影的空氣道:“如同你這般年輕就強大到這種地步的妖狐,未來的成就定無可限量……
遲早,你也會來到常世之中。”
“到那時……”
“廢話,說完了嗎”
與滿載電流的話音一同出現的,是加賀清光斬過病苦身軀的刀刃。
叮鈴鈴
這一刀尚未從病苦的身體中完整斬過,他手中錫杖的七個鈴鐺便搖晃了起來。
頃刻,七種截然不同,但無一例外是能在瞬息致人死亡,令一整座城市化為死地的瘟疫將上杉澈牢牢包裹了起來。
——痘,瘴,癆,癘,瘧,癩,蠱。
無窮盡的痘瘡浮現在上杉澈的體表,病態的高熱滲透入每一寸肌肉之中,原本精鋼還硬的鐵骨轉瞬就變得千瘡百孔,細小的傷口立刻擴大為了紫黑的淋巴腫塊……
七種疫病,七種痛苦!
饒是洶涌雷光也無法熄滅的苦痛落于肉體之上,不斷折磨著上杉澈本就混亂的心神。
可痛苦只是痛苦。
無法讓加賀清光刀刃斬落的速度減慢哪怕一分一毫!
凄白的雷光自無數的創口之中綻放,就連血管之中噴涌而出的都不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近乎液態的雷漿!
此刻,在病苦的再次逼迫下,上杉澈的體內的流淌的血幾乎已經被雷所替代。
他從未體會過如此難以掌控的強大力量,就連意識似乎都要順著絲縷雷霆迸發到軀殼之外。
同樣,也從未體會過生命的流逝是如此清晰。
二十秒,或者是十幾秒后這具肉體就一定會崩潰。
然后他會久違地步入死亡。
“而在這之前——”
噴涌著雷光的雙目明亮,白般若的假面被映照得如同高天之上的神明那樣威嚴而肅冷。
加賀清光因被這股強悍到近似鬼神的力量驅使而忍不住地輕顫。
“——這妖狐,哪怕燃燒成百上千年的生命也要斬了我的化身……這完全就不值得!”
病苦剛想張嘴,加賀清光就直直地捅入這最后一張被爛肉灌滿的口腔之中,把所有的話語都給重新塞了回去。
貪嗔癡的力量順延著刀刃被斬出,令病苦無可避免地繼續虛弱了下去。
終于,病苦的心中浮現出了一絲慍怒。
——再這樣下去,他的這具化身就真的要因這頭妖狐折損了!
該死,若不是因為這只是化身有九成的手段施展不出來……
眷屬們趕來也需要時間。
更何況……
病苦的一只眼瞳僵硬上抬,透過雷光的籠罩模糊地看見了月光下似乎還有一個方塊的幻影在肆意馳騁。
其中還不斷飛出箭矢與灰白色的奇怪武器,將大批的半死鳥都拖在了一塊兒。
等到眷屬趕來,恐怕他這具化身早已化作一地的焦炭了。
“沒辦法……”
病苦嘆息。
那就,暫且讓蓮光那人類勝過自己一手吧。
正不斷揮刀的上杉澈的耳畔,忽然響起了病苦近乎虛幻的呢喃,
“萬瘟輪,顯現吧。”
咔噠。
在上杉澈的視界之外,似乎有什么大恐怖的東西浮現在了現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