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目光閃爍,哪肯就此甘心,雙手微微攏在一處,暗暗運起小無相功來,接著趁老僧神情惘然之際,模擬少林七十二絕藝中的多羅葉指,閃電出手,朝向老僧虛空一點。
就聽“嗤”地聲悶響,那多羅葉指勁甫及那老僧身前三尺之外,便似遇上了一層柔韌至極,卻又堅硬無比的屏障,幾聲低沉響動過后,指勁便散得無影無形,這次卻并未反彈而回。
李秋水面紗之下神色巨變,這老僧武功之高除了逍遙子外她從沒見過,而那氣墻怪異,就是逍遙子也沒使用過此類武學,她這時心中打鼓,但也激起了兇厲之念。
一想到對面躲在老僧身后,嘴角略帶揶揄的少年,想到他一劍破開自家隱藏了十幾年的秘密,說不得當時樓上情景再過些時候就會傳回西夏,甚至叫宋軍在邊境大肆宣揚,便感到羞辱萬分,生不如死。
她此刻血氣再次上頭,全然不管不顧,周身內力瘋狂運轉,白虹掌力沖四面八方虛處瘋狂而打,然后身子凌空躍起,小無相功催動少林的大力金剛掌法,狠狠地朝著老僧頭頂拍去。
老僧神情略顯迷茫,一只手往身前平平一抹,白虹掌力再次打在氣墻之上,然后他抬起頭來。
李秋水這時仿若一只暴獸,攜帶無匹掌力,凌空壓制過來,老僧另外一只手朝上方迎去,就看那合了一甲子多的小無相功使出的大力金剛掌,仿佛打在了空處,全無效果。
老僧的一掌卻是正好對上她拍落,“啵”地一聲響,正好擊在她光潔的腦門上,李秋水全身劇震,面紗都被震掉,從空中跌下,踉踉蹌蹌退出了十幾步遠,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這時沒了面紗,露出真正面目,只見不再是光看眉眼的嫵媚動人,似乎有四十來歲年紀,一張雪白臉蛋本應極美,但臉上錯有幾條血痕,似是舊日傷疤,縱橫仿佛利劍所劃,成個“井”字,讓她美感全失,竟是說不出的難看,令人感到恐怖。
她神色呆滯愕然,兩手撐于地面,眼中光彩渙散,好像失魂了一般,不動不作,不言不語。
趙倜開口道:“大師,此女來自西夏,又傷少林多人,當該除去。”
老僧望他一眼,緩緩立起手掌宣了聲佛號:“寺本空門,方外之地,怎好殺人?”
趙倜不知老僧做何想法,或許多年青燈古佛,慈悲為善,他想起對方原本放過慕容博和蕭遠山之事,心中有了幾分猜測,不過試探道:“大師,那……丟去寺外再除掉?”
老僧語氣喃喃:“寺外與寺內有何分別?此刻死于寺外,其實死在寺中。”
趙倜看他臉上又是迷惘神色,也不知他要如何去做,但這時又不好自己動手殺了李秋水,老僧既然開口,便是不想殺人,李秋水失魂落魄模樣,全無反抗之力,不過寺內寺外都罷,若旁人殺了她,老僧都會認為是死于自家之的手。
趙倜笑了兩聲,此刻外面早便圍了許多人,和尚不少,童貫周侗等也過來,都瞧見剛才老僧與李秋水動手情景,人人神色震駭,聽了老僧語言,個個不由沉默。
老僧慢慢往前走去,走到李秋水前方,李秋水不知不覺,仿佛對外界全無所知,突然間聽得老僧本來慢吞吞的語氣變得凌厲,喝道:“咄!”
李秋水頓時打了個顫抖,仿佛回魂一般,哆嗦了一下,接著露出心如死灰,萬念俱滅一般的神情。
她此刻身上最大的秘密被揭穿,被人以為怪物,而臉上的丑陋真容也被許多人看到,似鬼般令人生厭憎惡,本來全是引以為傲的地方,現在都變成了殺她的尖刀一般,仿佛所有人,甚至那草中的蟲兒,樹上的宿鳥都在嘲笑她,直是再無半分活生之念。
她臉色慘白地抬頭看了前面老僧一眼,接著舉起手掌,便往自己面門之上拍去。
老僧這時又是一聲斷喝,他伸手氣勁出現,后發先至,往李秋水頭頂一放,李秋水的胳膊緩緩垂下。
他口中這時誦出一段經文,趙倜站在后面細聽,卻是從未聞過的佛經:……蓋有三種,在地在虛在天空,心不端故,謂尊助天。五謂六眾,不為說一,四謂五諦,不說一事。由癡恚而感此身,聾呆無知,故樂脫倫。修慈修慧,挽回前因,脫彼倫也……”
這是什么經?趙倜心中疑惑,他雖然沒有專心理過佛,但許多佛經卻還是知道,過目不忘之下,宮中存有的佛經全都記得,經常來往大相國寺,也看了記下不少。
這時老僧聲音越來越低,最后仿佛傳音入密一般,只是嘴唇微動,卻沒有聲音,但李秋水的身體卻不住顫抖,神色一點點變得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