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鵬看著蘇哲眼中那不容置疑的銳利,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他跟在劉省長身邊多年,太清楚這種眼神的分量了。他定了定神,聲音帶著點干澀,但還算清晰地解釋。
“書記,當時我們具體是這么安排的。我們分了幾路,大夏智云那邊,蔣崢負責組織公司里的骨干和積極分子;幾個街道辦,由書記主任帶著社區工作人員和網格員,以‘反映群眾呼聲’的名義組織熟悉可靠的居民;區里幾個主要國企,由各自的一把手負責本廠職工。
橫幅和口號是區委宣傳部統一擬定的,內容就是您看到的那幾條。
現場秩序由公安分局的同志混在人群中引導,確保不發生推搡踩踏,也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喊出格口號。
所有參與組織的干部,一律便裝,以普通群眾身份出現。
我們想的是,這樣既能表達出光明區干部群眾的心聲,給省委施加壓力,讓他們不敢再怠慢您、忽視網絡輿情,又能避免授人以柄,說是區委區政府組織的...”
他頓了頓,看著蘇哲依舊沒什么表情的臉,心頭更沉了幾分,腰下意識彎得更低了些,語氣帶上十足的誠懇和愧疚。
“書記,我錯了!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操之過急,組織紀律性不強!給您添麻煩了!我向您深刻檢討!愿意接受組織上任何處分!”
蘇哲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展鵬心底去。
展鵬只覺得那幾秒鐘格外漫長,額角的汗都快下來了。
“展鵬。”
蘇哲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
“我不怪你有這種想法,也不怪你想做點什么。京海那攤子事,換誰攤上,
展鵬剛想松一口氣,蘇哲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
蘇哲的語氣陡然加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你不該瞞著我!一個字都不透露!你知不知道,省委大院門口突然涌出幾萬人,喊著我的名字,拉著橫幅要見我!而我這個當事人,事先毫不知情!像個傻子一樣被推到臺前!沙書記、李省長他們會怎么想?他們會覺得這是我蘇哲在背后操縱民意,向他們示威施壓!這給我帶來多大的被動?你想過沒有?”
蘇哲的聲音并不高亢,但字字句句都像錘子敲在展鵬心上。
“區里的其他同志,像周然、楊青他們,年輕,經歷少,熱血上頭,想不了那么周全,情有可原!
可你呢?展鵬!你是跟過省長的人!在省政府大院里浸潤了那么多年!什么場面沒見過?什么規矩不懂?領導最忌諱什么?最忌諱的就是果和風險!這種低級錯誤,你怎么能犯?”
展鵬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醍醐灌頂!
他之前只想著怎么把事情辦成,怎么給蘇書記出氣,怎么確保安全可控,卻唯獨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蘇書記本人的知情權和控制權!
他犯了官場大忌:讓領導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動地卷入了一場由他下屬引發的風暴中心!這比事情本身更嚴重!
他臉上火辣辣的,羞愧和懊悔如同潮水般涌上來,后背的冷汗已經濕透了襯衫。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后怕和真誠的悔意。
“書記!我...我真糊涂了!您批評得對!句句戳中要害!是我昏了頭!只想著出口氣,把事情辦了,卻忘了最基本的規矩,忘了您的處境!給您造成了這么大的困擾和被動!
我向您保證,絕沒有下次!再有任何想法,一定第一時間向您請示匯報!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展鵬的聲音都有些發顫,是真心實意地認識到了錯誤。
蘇哲看著他這副樣子,臉色稍霽,但眼神依舊銳利。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評估展鵬認錯的份量。